“到了那邊要聽你媽的話，不要再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百裡向鵬對百裡夜說。

本來百裡夜還以為百裡向鵬不會來了，沒想到他們剛到機場沒多久，父親就被小趙送來了。

可以看得出父親應該是剛從公司過來的，身上的西裝還沒來得及換。

相較於母親的冷言冷語，百裡夜還是比較怕父親的不怒而威。

他很多時候都摸不準百裡向鵬的想法，有的時候他比張蕊隨和很多，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又異常強硬。

就像這次的事，表麵上看是母親比較生氣，會罵他惡心、不知羞恥什麼的。

但其實父親看他的眼神才是真正的鄙視，那種恨不得他從來就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眼神。

也是，百裡向鵬是24k純直男。

兒子突然變成死基佬，肯定接受不了。

他有的時候可以理解父母對自己的厭惡。

對於他們那種沒什麼文化，但是又確確實實靠自己的努力打下一片天地的老一輩的人來說，最大希望的就是兒女可以為自己出人頭地。

可是他偏偏要和父母對著乾。

不管是從學習還是和父母的關係上來看，他都不如弟弟百裡天。

不僅是因為鐘離念，很久以前他就已經讓父母寒心了。

成績不好、遊手好閒、胸無大誌，現在還多了個搞男人的罪名。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垃圾的可以。

但是他也知道這次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因為鐘離念是個男生。

他以前的那些莫須有的緋聞父母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除了口頭警告他安分一點，並沒有過多的乾涉。

百裡父母之所以可以把他一個人留在柳市，就是因為他的身邊有足夠的眼線，像是學校的老師，肯定定期彙報一下他的近況。

所以，這次最重要的問題，還是鐘離念是男生的問題。

但是這又不是鐘離念的問題。

是他的問題。

麵對父親的警告，百裡夜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再和亂七八糟的人在一起。

可明明他才是那個亂七八糟的人。

他才是那個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搞得亂七八糟的罪魁禍首。

他還真是個混蛋。

說要保護鐘離念，卻突然消失了。

鐘離念會怎麼想他？

會不會想到他？

還是慶幸他不見了，不會再有人勉強他做他不喜歡的事。

不會的。

鐘離念既然會接受他，肯定是因為他願意接受他。

他的小念，他相信。

他的小念，說過愛他。

他的小念，說過他是自願進入這段關係的。

他的小念，要怎麼辦……

“百裡夜。”父親微怒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他最近總是這樣，思緒動不動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像極了以前的鐘離念。

打籃球的時候他就發現圖書館裡的那個人影，不僅僅會在做題的時候全神貫注，也經常會盯著某處發呆。

對了，鐘離念說過他那時候會羨慕打籃球的自己。

那是不是就代表鐘離念也盯著自己看？

也會對著自己發呆？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原來想到一個人就會感覺到幸福是真的。

“百裡夜，我警告你，如果你死不悔改，你就離開這個家，以後不要指望家裡能給你提供任何東西。這個家不需要垃圾。”百裡向鵬看到百裡夜就感覺到深深的煩躁。

明明吃的喝的都沒有少了他的，比自己年輕的時候要幸福多了，怎麼就變成了這種變態。

還搞男人。

真tm惡心。

百裡夜還能說什麼，他還沒成年，他能做什麼？

百裡夜咬了咬牙，“是。”

雖然他現在的保證一文不值，但是百裡父母還是因為這一個字稍稍放心了一點。

說到底，他們不相信百裡夜喜歡男的。

年輕人都會經曆一段迷茫的時期，為了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可以做出很多更離譜的事。

所以他們始終認為百裡夜不是真的喜歡男的，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

更何況，以他們家的地位，想要攀高枝的人數不勝數，百裡向鵬這些年都遇到過不少，更何況是年輕的百裡夜。

也是因為這樣，不管百裡夜怎麼說是他先出手的，百裡父母一直認定是鐘離念主動勾引百裡夜的。

張蕊想到自己那天還那麼喜歡鐘離念就覺得怒不可遏。

裝成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卻勾引她的兒子做一些齷齪的事。

不要臉。

那天自己還很欣慰是鐘離念陪在百裡夜的身邊，而不是程誌。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程誌帶百裡夜出去瘋。

好歹是和女生瘋。

真是晦氣。

“小天，你也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百裡向鵬轉向小兒子，“彆做出什麼讓百裡家丟臉的事。”

聞言，張蕊這幾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是啊，她還有百裡天。

這個小兒子肯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而聽到這裡的百裡夜知道，如果以前他還曾抱有任何希望，認為自己可以和父母和平共處，現在這個希望也完全破滅了。

“小念，”百裡夜在心裡默默想，“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娶你，嫁你也行。”

~~~

鐘離念突然全身抖了一下。

“小念？”

他回過神看向眼前的人，但是還帶有一絲迷茫，“嗯？”

“我是說，你周末有空嗎？我們幾個朋友想聚聚，你一起吧。”沈天南看著眼前消瘦的鐘離念，滿是擔心。

本來隻是偏瘦的人現在幾乎隻剩一副骨頭了。

人皮骷髏也不過如此。

“我不去了。”鐘離念對沈天南和他身旁的顧雁北笑了笑。

顧雁北看了看沈天南，伸出手握住鐘離念的手，“小念，你最近沒事吧？給你打電話都不接，給你發消息也沒回。”

鐘離念抽出自己的手，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你知道其他人都怎麼看我。還是不要和我走太近比較好。”

雖然鐘離念被出櫃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但是對於平淡的高中生活來說，還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時不時就會出來詐屍一下。

鐘離念可以忽略周圍的眼神，畢竟他已經練習很多年了。

他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為0。

可是他並不想身邊的人因為他受到異樣的眼光。

“小念，我們是朋友嗎？”顧雁北正色道。

鐘離念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不需要朋友，從來也沒有想要交過朋友。

即使是百裡夜也是一個……意外。

看到鐘離念的表情顧雁北和沈天南兩人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性格這種東西真的太難改了。

其實這大半年以來，顧雁北是看出了鐘離念的改變。

最明顯的就是臉上的表情比以前豐富很多。

顧雁北就是在他們升上高二的時候轉來洛冰高中的，那時候他看到的鐘離念是完全與世界隔絕的狀態。

其實要不是因為都是小提琴手，他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仿佛學會了隱身術的男生。

過年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南島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鐘離念的改變。

雖然依舊不擅長與人交談，但至少沒有了以前的排斥感。

而這件事之前的他，已經完全變成隻是不太擅長社交的普通人。

他是不知道百裡夜在這個過程中占了多少占比。

但肯定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而百裡夜離開後的這幾個星期，鐘離念又恢複到了最初他看到的樣子。

努力不讓任何人發現他的存在。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發生了那種事。誰都不想被矚目。

可是鐘離念的“不想被矚目”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沈天南看著鐘離念，“小念，如果你想我們都不要再管你，我們也可以。但是我們都想幫你，我，小北，程誌，羅毅。我們都想幫你。為了你，也是為了……夜哥。”

本來他摸不準提到這個名字鐘離念會有什麼反應，顧雁北甚至在這零點零一秒裡瞪了他一眼。

可是鐘離念片刻的哀傷讓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我知道，謝謝你們。”鐘離念咬了咬嘴唇，“但是……我不想再有人卷進這件事。”

他放低聲音繼續說：“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照片裡的人是夜哥，我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沈天南和顧雁北都知道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感覺，可是他們也同樣知道在這種事情麵前，獨當一麵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他們沒有資格評判鐘離念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你還是可以交朋友的。不是說你身邊出現一個男生，就會有人覺得你們兩人之間有什麼。這件事不能剝奪你交朋友的權利。”顧雁北覺得心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