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飯。

也不想吃飯。

更不想晚上爬起來吐。

已經9點多了，他在這裡坐了3個多小時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鐘離念回到臥室，坐在床上。

寫作業吧。

再怎麼樣，作業還是要寫的。

好在鐘離念雖然現在比以前更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開始寫作業後就進入作業的世界這一點並沒有改變。

這種狀態對他來說是熟悉的，也讓他有不一樣的安心感。

是啊，他的生活沒有因為他的離開改變很多。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回到認識他之前的樣子。

“小念……小念……”鐘離念的肩膀被人推了推。

鐘離念轉過頭，看到身旁的母親，“媽媽，您回來了。”

鐘離晴的眼神非常複雜。一方麵，她看到兒子老老實實在家寫作業感覺鬆了一口氣，好像他已經變回自己那個聽話的兒子的樣子。

可是另一方麵，她已經站在這裡叫鐘離念叫了兩分鐘了，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反應。

這種封閉自我、沉溺於自己的世界裡的表現，讓鐘離晴有不一樣的擔心。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吧。”鐘離晴說。

“好。”鐘離念看向書桌上的小鬨鐘，竟然已經12點多了。

簡單洗漱過後，鐘離念躺到床上。

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晚上應該不會再吐了。

鐘離念非但沒有覺得餓，反而覺得有些安心。

隻要不吐就好了。

這麼多天以來，鐘離念難得睡了個好覺。

而這個“好”的標準，隻是一覺睡到天亮而已。

至於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的這種小事，就不重要了。

~~~

“明天去教育局考個試。”張蕊打開百裡夜的房門，但是並沒有走進去。

“好。”百裡夜坐在床上看著外麵的風景，母親打開門才轉了過來。

他的房間窗戶是朝房子後麵的院子的，因為距離後麵的房子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視野不錯。

但話雖這麼說，因為他家是在住宅區，所以也隻看得到其他的住宅而已。

他們到加國已經3天了，百裡夜每天就是在家裡，一次也沒有出去過。

他沒有想去的地方，也沒有想做的事。

不過即使他想出門，張蕊也不一定讓他去。

其實他很想和母親說，沒有必要像看小偷一樣看著自己。

沒有鐘離念的城市，他一點都不好奇。

他這幾天一直在房間裡畫畫，他需要在自己忘記以前記錄下鐘離念的各種樣子。

這些畫全被他藏在床墊下麵了。

要不是他真的沒有心情，百裡夜都有點想笑，自己居然會為了藏畫，把它放到床墊下麵。

他可是百裡夜。

百裡天在他們到的第二天就去上學了，百裡夜則是因為還有一些手續要辦，所以暫時在家。

其實他在高二的這個時期出國不是很好的時機。

加國的很多大學是要看高中三年的成績，並沒有所謂的高考，所以對於他沒有前一年半的成績來說，還是比較麻煩的。

要先把國內的成績轉過來，公正，然後再考試看他是不是可以跟上這邊高二的課程。

好在洛冰高中有很多學生都會選擇出國，對這套流程已經非常熟悉了，所以轉成績之類的事很快就辦好了。

教育局的考試是非常常規的考試，主要就是看他的英語水平，能不能跟的上英語教學而已。

為了考試，百裡天還特地請了一天假，充當他們母子的翻譯。

很多人以為出國一定的時間後，就可以非常流利地說英語，還會因為經常吃西餐，學會西餐禮儀。

而事實上，隻要有心，即使一句英語不會說，也可以好好的生活。

張蕊就是這樣。

買東西去中國超市，吃飯不是在家自己做就是去中餐廳，生活在華人區，朋友鄰居也都是華人。

所以張蕊即使陪讀了2年多，卻幾乎一句英文都不會說。

最近出國的華人越來越多，很多地方都會提供中文服務，更是讓很多人覺得沒有必要學英語了。

也是因為這樣，但凡有點什麼事，就需要百裡天出場了。

考試分為兩場，先考英語，再考數學。每個考試一個小時，有選擇題也有填空題和大題。

百裡夜雖然在國內成績算中遊，但是在加國反而成了名列前茅。

當然，英語除外。

所以他考得最好的反而是數學。

雖然應用題需要花點時間看懂題乾，但是難度差不多是國內初三的程度。鐘離念給他補課已經補到高一下半年的內容了，所以這個考試他考得相當輕鬆。

其實英語考試也沒有很難，畢竟隻有筆試沒有口試，國人對於筆試可是有很大優勢的。

幾天之後教育局的消息來了，百裡夜可以讀高二沒問題，但是要先上ESL。等九月份再開學上高三的時候就可以讀普通班了。

（ESL: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英語為第二語言。）

“我給你聯係好學校了，明天就去報道。”張蕊說。

“知道了。”百裡夜說。

“剛開始先上ESL，之後等你英語能跟上了就轉到普通班。教育局的意思是讓你九月轉普通班，但是你最好努力點，爭取早點轉到普通班。”張蕊的語氣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百裡夜並不知道ESL是什麼，但是也無所謂，是什麼都好。“好。”

張蕊繼續說：“你還想學設計嗎？想學我給你報畫畫課。”

“學。”百裡夜簡單說。

張蕊沒說什麼，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房間。

百裡夜以前總是不能理解，為什麼鐘離念的話那麼少，為什麼很多事他似乎都沒有什麼意見。

他曾經也因為鐘離念對自己多說了幾個字，而認定自己就是那個特殊的存在。

可是現在的他有點明白了。

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彆？

如果沒有人肯聽自己的意見，那自己說的話還有什麼意義，自己會不會說話又有什麼意義。

百裡夜拿出因為母親進門而藏到枕頭下麵的畫，上麵不出所料的是鐘離念。

他今天畫的是正在做咖啡的鐘離念。

其實百裡夜沒有去過雨後幾次，所以對工作中的鐘離念並不是特彆了解。

所以他更加急於把這一幕記錄下來。

他邊畫邊回憶的是他去雨後正好碰到賀文傑的那次。

賀文傑。

他應該是喜歡鐘離念。

從他麵對自己時的那種莫名的敵意，就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對鐘離念的心意。

以前提到賀文傑的時候，百裡夜總是不屑的。明明喜歡鐘離念卻不敢說出口，慫包。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如果賀文傑可以和鐘離念在一起，代替自己照顧他的話，那他多少也可以放心一點。

隻不過想到不是自己親自照顧鐘離念，還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這幾天百裡夜畫的畫並不精細。

他想要儘快記下鐘離念的各種樣子，至於細節可以以後再補。

但他畢竟已經畫鐘離念畫了半年多了，即使是簡單的幾筆，也可以看出鐘離念的神韻了。

百裡夜扯了扯嘴角，自己還真是了解鐘離念啊。

第二天，張蕊帶著百裡夜和百裡天一起到了羅伯特本中學。

看到這個名字，百裡夜忍不住笑了一下。羅伯特本，簡稱羅本，和洛冰高中的讀法上相近。

讓他有種兜兜轉轉又回到他原本的地方的感覺。

隻是不知道這個羅本高中，有沒有一個鐘離念。

“Yes, this is my brother, Ye Baili.”百裡天對校長說。

“Welcome to Rob Ben, Ye. I’m your principal, Mr. Breyer. You need to take some ESL classes for now, until you can fully participate in regular classes. But there are a lot of students here from China, I’m sure you’ll fit right in.” 布雷耶校長對著百裡夜說。

百裡夜愣了愣，他的英文非常一般，校長的這一段輸出對他來說和貓叫是差不多的感覺。

“Here is your agenda, Rob Ben’s code of conduct is in the front, along with some other information about the school. This is your schedule, the room numbers are labeled there for you. The calendar shows national holidays, and major school events.” 校長遞給百裡夜一個小冊子。

“Thank you.” 百裡天小聲給百裡夜解釋校長說的話。

“Well, I do need him to speak for himself at some point.” 布雷耶校長說。

“Of course, he’s just a bit anxious now.” 百裡天在一旁為他解圍。

“Yes, I understand.” 百裡夜磕磕巴巴地說。

雖然鐘離念已經幫他補習過英文了，但是這種真槍實彈地和一個金發碧眼的大叔交談，還真的是第一次。

“Oh great, you do know English, I was under the impression that your brother was exaggerating.” 校長笑著說。

“I understand that you want to take some art classes. We do offer some art-focused classes for our students, but there are exams you have to take to transfer in. But at any rate, you can still take art class just for fun, no worries. And since we’re approaching the end of our school year, you won’t get to pick your own classes. But next week we will start our selection of classes for the coming year, and you will definitely get your pick then.” 校長瘋狂輸出。

“Do you have any questions for me?” 布雷耶校長問。

“No.” 百裡也總算聽懂了最後一個問題。

“Ok great, I’ll just take you to your homeroom now, and we’ll see how things go.” 校長站了起來。

百裡夜沒聽懂，隻好看向弟弟。

百裡天靠過來低聲說：“校長帶你去homeroom，會給你課程表，你跟著換教室就可以了。”

“換教室？”百裡夜問。

“對，加國是學生換教室，不是老師換教室，因為每個學生選修的課程都不一樣。”百裡天繼續解釋。

“好。”百裡夜和母親弟弟打了招呼，跟著校長出了校長室。

“How’s your stay so far?” 校長問。

這個校長說話太快，又喜歡用俚語，而百裡夜的英語又一直隻是在及格邊緣，根本聽不懂。

“I’m sorry?” 百裡夜一臉懵。

“Do you like it here?” 校長換了個方式問。

百裡夜很想說今天是他從下飛機後第一次出門，但是一方麵他不知道這句話怎麼說，另一方麵他也根本懶得說那麼多。

“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