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你要小心，那邊的那隻小狗膽子很小，你不要嚇到他。”

百裡夜和學長一左一右，慢慢地靠近一隻臟兮兮的小灰球。小東西不知道被拋棄多久了，全身的毛發已經打結泥濘，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長相了。

百裡夜右腳緩慢地踏出一小步。

感覺到他們的接近，小灰球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他放低了身子，伸出手低聲說：“彆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乖。”

小灰球好像聽懂了，從草叢裡麵探出了一點，隱藏在毛發下麵的黑色小鼻子好像嗅了嗅百裡夜的手。

看到小灰球的反應，百裡夜放鬆了警惕，又向前邁了一小步。

變故就是這麼快發生的。

百裡夜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聽學長在他旁邊大吼一聲：“小心！”

然後他就感覺到手似乎被什麼抓住了，再然後就是一陣劇痛。

小灰球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反悔，非但沒有乖乖地接近百裡夜，反而一口咬住了他伸出的手上。

百裡夜本能想要退回去，而小灰球似乎也沒有繼續進攻的打算，放開百裡夜的手，又鑽回之前躲著的草叢裡。

小狗的傷害力是沒有那麼大的，況且小灰球畢竟之前是寵物狗不是流浪狗，好像隻是想要嚇到百裡夜，並沒有打算多麼嚴重的傷到他。

學長急忙跑過來，但是又不敢動作太快再次嚇到小灰球。

百裡夜被咬到虎口的位置，這時已經流了好多血，看不出被咬得有多嚴重。

“快去檢查一下。”學長按住他的手，試圖止血，“都跟你說了要小心，他探頭出來不代表他接受你了。這種被遺棄過的狗膽子很小，他怕你不是來救他的，怕你是來繼續傷害他的。”

學長一路絮絮叨叨的說百裡夜哪裡做的不對，一直到不遠他們設置的緊急醫療處。

之前聯係的大學動物互助會不但給他們提前講解了許多遺棄寵物的小知識，在解救活動當天也來了七八個人幫忙。

這個學長是互助會的乾部之一，參與過不少類似的活動。

以前他也接觸過有人雖然是好心，但是沒有按照要求的流程走，釀成了嚴重的後果。

他們這次還好，畢竟是以被遺棄的寵物為主，雖然被遺棄了，但是一般來說所有的疫苗都是打過的。

如果他們今天麵對的是真正的流浪狗，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緊急醫療處主要是給解救的貓貓狗狗做初步檢查，但是為了防止有人員受傷，也是備著應急藥物。

Katie正在幫忙給一隻大型犬檢查，餘光看到百裡夜被扶著，一手血走過來差點沒嚇死。

“怎麼回事？”

“被咬了，你趕快給他檢查一下。狗不大，應該不會太深。”學長把百裡夜交給Katie。

她先用清水把傷口清理了一下，汙血被衝掉後，兩個牙印的口子逐漸清晰。

Katie蹙了蹙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不是說過了，不要伸手去接觸他們。這不是家裡養的狗，你伸手是為了讓他舔你。還好你這被咬的沒有很深，不會有什麼大事。”

雖然Katie嘴上沒有停，但是手上也不馬虎，清洗、消毒、塗藥、包紮一套動作下來也不過幾分鐘的事。

“來，打狂犬疫苗。”Katie拿出一個小針管，對著百裡夜三角肌毫不猶豫地紮了下去。

“嘶——”百裡夜抽了一口氣。

急救完成了，Katie也有心情說笑了，“看不出來，你長成這樣，居然害怕打針。”

其實百裡夜是在想事情，根本沒聽到Katie說什麼，突然感覺到被紮了一針才回過神來。

“好了嗎？”

“好了，你在這邊休息一下吧。”Katie洗了洗手，準備回去繼續剛才的檢查。

“不用了，我再去看看那隻狗。”這是他組織的活動，受傷的是他還好說，萬一彆的同學受傷了，肯定不是小事。

Katie在他身後叫了一聲，但是百裡夜頭也沒回。

包紮總共沒用十分鐘，百裡夜回到剛才的地方，學長還在和那個小灰球做鬥爭。

“怎麼樣了？”百裡夜悄悄走到學長後麵，怕驚到小灰球。

學長微微側過身確認他的手已經包紮好了，又轉回去看向整隻狗已經縮進草叢陰影裡的小灰球，“不太順利。”

可是這時小灰球卻走出來了一點，露出了一個濕漉漉的小黑鼻子。

學長向前錯了一小步，小灰球又退了回去。

“你敢再試試嗎？”學長讓開了一點，露出了後邊的百裡夜。

小灰球又伸出了小黑鼻子。

“嗯。”百裡夜蹲下身，但是沒有再伸出手。

“彆害怕，我又來了，不會拋棄你的。”

小灰球又出來了一點。

這次百裡夜沒有著急，蹲在那裡不斷重複著讓他不要害怕，他們會幫他找到新主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百裡夜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腳的時候，小灰球終於從草叢裡怯生生地走了出來。

學長這時候已經繞道他側邊的位置，看到他出來，連忙把狗籠罩在他身上。

突然被封閉在狹小的空間裡，小灰球又開始低聲嗚咽。

百裡夜怕他再出事，連忙跑過去安撫他，“沒關係沒關係，不會傷害你的，就是帶你去檢查一下，洗個澡。”

小灰球不知道聽懂沒有，但是好像確實沒有那麼害怕了。

“我來吧。”百裡夜從學長的手裡接過籠子。

走到救援處的路上百裡夜還在一直低聲安慰籠子裡的小灰球，讓他不要害怕，他們真的是來救他的，不會傷害他的之類的話不斷說著。

把他安頓好後，百裡夜又去現場看了看。

不過這裡畢竟距離市區沒有多遠，所以也不是丟棄寵物的絕佳地點。

他們這次活動，最後是救了八九隻大大小小各種品種的狗。

百裡夜滿意地看著他們的收獲成果，對來幫忙的同學說：“謝謝大家今天的幫忙，這次救援行動非常成功。現在我們會把他們帶到寵物醫院做更詳細的身體檢查，其他人可以一起去吃個飯，地方已經訂好了。今天真的謝謝大家。”

學長作為大學生那邊的組織者也簡單說了幾句：“首先非常感謝社團的學弟學妹們邀請我們一起來這次的活動，真的是非常有意義的一個活動。幾年前，我也是這個社團的一份子，現在看到學弟學妹們繼承了社團的優良傳統，我感到非常欣慰。廢話不多說了，大家今天也都辛苦了，那就按照Ye的意思，我們去吃飯吧。”

百裡夜這才知道學長也是羅本高中的畢業生。

除了幾個幫忙把救援到的狗送到寵物醫院的同學外，其他人都結伴去吃飯了。

百裡夜肯定是要跟著跑一趟的，跟著Katie上了她家的車。

開車的是Katie的父親，百裡夜說：“叔叔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來幫忙，要不然我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Katie的父親是個看起來就非常溫和的中年人，從倒車鏡看了他一眼，“這算什麼。你們這幫小孩子還真是了不起，這麼有心。以後肯定能做大事的。”

百裡夜說：“叔叔過獎了。Katie這次也出了很多力，幫了我們不少忙。剛才我被小狗咬到的時候，也是她幫我處理的傷口，她很能乾。”

沒有人會不喜歡聽到彆人誇自己的家人，Katie的父親即使是作為他們的長輩，也不能避免這一點。

他笑眯眯地說：“還是你們比較能乾，Katie也就是打打雜。”

國人的習性依舊不可撼動。

百裡夜也無意繼續這個話題，解鎖手機開始回複不多的消息。

他們救助的畢竟都是寵物犬，不會有太多的疾病。

最多也就是因為被拋棄，所以有些心理上的問題，如果可以找到好的領養人，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經過簡單的身體檢查後，把一些大大小小的皮外傷醫治好後，就可以進入領養環節了。

可是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他們認為的相對容易一些的領養，反而比救助要困難得多。

原因無他，就是很多人沒有辦法相信遺棄犬。

在古板印象中，寵物會被遺棄，大部分人不會覺得是主人的原因，而是因為寵物的原因。

不聽話、養不熟、亂叫亂咬人等等原因都是他們不會再被領養的理由。

領養活動的當天，雖然他們招攬了很多人來現場，但是即使來人願意陪狗狗們短暫的玩耍，真正願意領養他們的還是少之又少。

他們這次活動解救的狗狗並不算多，都沒有到十位數。百裡夜本來以為，也就一兩個小時，就可以解決他們歸宿的問題。

可是現實是，太陽都快下山了，還有幾隻脾氣尤其倔的狗狗沒有下家。

而其中之一就是百裡夜解救的小灰球。

小灰球身體檢查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問題，就是長時間沒有人管，毛發有些長長打結，看著有些落魄而已。打完疫苗洗完澡，小灰球就變成了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小型犬。

他嬌小的身形和打理整潔的柔順毛發，按理說應該很好找主人才對。

可是每當有人經過他的麵前，對他表現出興趣，他就會發出低低的吼叫聲把人嚇跑。

這種不配合的態度讓本來應該很受歡迎的小型犬變成最棘手的那隻。

百裡夜蹲在小灰球的籠子前麵，頗有些頭疼，“你為什麼不乖一點，明明這麼可愛。”

小灰球現在並不能被稱為小灰球了。洗了澡之後，“小灰球”變成了乳白色的小奶狗，聽Katie說，好像是一隻比熊和泰迪的串兒。

看到百裡夜走過來，他非但沒有低吼，反而吐著舌頭乖乖接近他。

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兩隻前爪把在籠子上想要再接近一點。

眼前的這隻“小白球”已經完全沒有“小灰球”的影子了。

百裡夜本來就喜歡狗，但是這麼多年都沒有完成養狗的夢想。

那天去解救他們的時候百裡夜就覺得和這隻小白球有種莫名的緣分。

不說彆的，單單就被咬了之後還願意再次接近他這一點，就不是百裡夜正常的行為。

“這隻狗有什麼特殊嗎？”百裡夜問正好走到旁邊的Katie。

Katie翻了翻隨身的身體檢查記錄，“沒有。他沒有什麼疾病，身體的各方麵指標也都非常正常。”她對百裡夜說：“他應該是剛被拋棄沒有多久，對人還有好感，但是是伴隨害怕的好感。他想接近人，但是又害怕會再被拋棄一次。挺糾結的心理狀態。”

百裡夜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白球。

“如果我要領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