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經過昨天晚上的狂歡，他又有些動搖。
不熟又怎麼樣？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集體活動了。
想到這裡，他還有點莫名的激動。
散夥飯顧名思義，就是吃個飯。地點約在了學校附近一家裝修非常有逼格，一點都不像燒烤店的燒烤店。
估計每個班級的散夥飯都是同樣的流程，吃飯、喝酒，熟悉和不熟悉的人都在這一刻變成了依依不舍的好友。
有些女生甚至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鐘離念還是一副遊離的樣子，以旁人的眼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仿佛這並不是他自己的散夥飯。
隻有在賀文傑和他說話的時候，才會把他拉回現實，吃幾口飯，喝兩口酒。
“想什麼呢？”
鐘離念不知道第幾次出神的時候，賀文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可能是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了，鐘離念笑了笑，“我現在才發現班裡的人挺有意思的。要是早點和他們說說話就好了。”
賀文傑本來以為他又是在想某人才發呆的，沒想到他卻是在想這個。
“以後你還會遇到很多很有趣的人，到時候再努力一點就好。”
鐘離念露出了小時候才會露出的笑容，眼睛變成彎彎的月牙形狀，“是啊，以後還是有機會的呢。”
就連他的語氣都變得像小孩子了。
鐘離念本來酒量就一般，又連著兩天喝酒，即使他今天並沒有喝很多，也難免有些醉了。
加上緊繃了這麼多年終於放鬆了下來，鐘離念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賀文傑看著這樣的鐘離念，即使已經明確被拒絕過不止一次了，也難免心癢癢了起來。
“少喝點吧。”賀文傑說。
鐘離念看了看自己空了的酒杯，又歪著頭看向賀文傑笑了笑，“我沒喝多少啊。”
賀文傑無奈地說：“那也彆喝了。喝多了你要怎麼回家？”
聽到了“家”這個字，鐘離念突然就失落了起來，整個眼睛都耷拉下來了，像極了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奶狗。
“媽媽不讓我回家了啊。”
雖然鐘離念從沒有和他們說過發生了什麼，不過他們也都七七八八猜的差不多了。
賀文傑家庭幸福，從來不會管他的事。有一次他試探著和父母說了性取向的問題，父母也都非常開明，表示隻要他自己開心就好。
這樣的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樣安慰鐘離念。
他隻好伸出手揉了揉鐘離念的頭。
鐘離念在他的手底下僵了一下。
“小……”
“文傑，過來喝酒！彆考上茱莉亞就瞧不上我們了啊。”一個男生打斷了賀文傑的話。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賀文傑隻好走過去和男生乾了一杯。
可是一杯之後還有一杯，之後還有一杯。
等到大家都吃的喝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就進入了散夥飯的必備環節——表白。
他們再怎麼說也是藝術生，除了看長相看成績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看各自在藝術領域的發展了。
而今年最受矚目的，就是賀文傑了。
他不僅長得帥，家裡也是音樂世家，雖然成績稍差一些，但又贏在音樂造詣。
介於種種原因，賀文傑順理成章成為今年表白大戲的主角。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意外地受歡迎。
“鐘離念，我從去年開始就注意你了。我覺得你和其他男生很不一樣，雖然你表麵很冷淡，但我覺得你對在意的事是很熱情的。你願意和我交往試試嗎？”
鐘離念正在喝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誰倒滿的酒，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了一跳，嗆的咳出了聲。
女生連忙伸出手想在他背上拍拍。
鐘離念一邊咳一邊躲開女生的手。
女生本來還在緊張的表情立刻失落了下來，明白了自己大概是沒什麼希望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鐘離念用冷淡的聲音說：“對不起，你以後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喔。”
女生怔了一下，隨即小聲提出要求：“那我能抱你一下嗎？”即使是知道自己被拒絕了，她還是希望可以在最後的時刻可以和他有超出普通同學的接觸。
鐘離念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張開手臂，“可以喔。”
女生抱住鐘離念纖細的腰，可他隻是輕輕在女生背上拍了一下。
“那可以加個微信嗎？”放開了手後，女生問。
“可以喔。”鐘離念去年去比賽的時候已經加了很多同學了，也不差這一個，於是拿出手機點開自己的二維碼。
雖然沒有表白成功，女生也不算是空手而歸。
但她還是眼角泛著淚光笑著對鐘離念說：“你以後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的。以前你受過的傷，以後都會有人幫你忘記的。會用更多更多的幸福幫你忘記。”
沒等鐘離念的回複，女生先跑回了朋友身邊，靠在了另一個女生的身上，背對著鐘離念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讓鐘離念更驚訝的，是這並不是這天晚上他收到的唯一的表白。
而且和賀文傑那邊不同的是……
“鐘離念，我挺喜歡你的。要不要和我試試？”
對麵站著的是一個身材健壯的……男生。
鐘離念眨了眨眼睛，好像沒聽懂對方說的話似的。
他沉默了太長時間，男生有些尷尬，“你不是……嗎？要不要和我試試？”
就算藝術生比普通高中生更容易接受“不正常的”性取向，他們也是高中生，在這種場合誰也不想說得太明白。
遲鈍的大腦總算理解了男生的意思，鐘離念反而比之前被女生們表白時更尷尬：“那個……我……我那個……”
“他沒興趣。”賀文傑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鐘離念身後，黑著臉對男生說，“邱士楠你找彆人去。”
被叫做邱士楠的男生明顯有些不爽，“賀文傑，這又不關你的事。”
鐘離念先回過頭對賀文傑示意自己可以解決，又對邱士楠說：“對不起啊，我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試。”
“為什麼？我們都畢業了，不會像高中的時候被人另眼相看了。你給我個機會，我可以讓你開心的。”
男生果然沒有女生那麼容易放棄。
“可是我……”鐘離念終究不擅長麵對這種場合，“我現在真的沒這個意思。”
“不試試怎麼知道有沒有意思。”邱士楠繼續逼近。
鐘離念招架不住這樣的窮追不舍，隻好再次表明自己的態度，“我現在隻想好好上學，感情的事我真的不想考慮。”
邱士楠撇了撇嘴，沒再繼續逼他，反而拿出自己的手機，“那加個微信總可以吧？”
這次鐘離念沒再拒絕，點點頭也伸出自己的手機。
之後鐘離念又被好幾個同學明示暗示，其中有女生也有男生。
鐘離念也第一次體驗了“受歡迎”的感覺，讓他招架不住。
他忍不住想，還是以前當隱形人的時候輕鬆點。
這天的散夥飯是他們一班的同學，所以加他的基本上都是沒去霓虹國的非音樂生的藝術生。
就這樣他的通訊錄變長了不少，更加記不住誰是誰了。
“你沒事吧？能回家嗎？”結束的時候，賀文傑扶著已經搖搖晃晃的鐘離念。
這幾個小時鐘離念似乎就沒有停止笑過，“可以喔。”
說著，他還掙脫了賀文傑扶著他的手臂，像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沒有醉似的。
可是沒走幾步，他就撞到了旁邊的牆壁。
賀文傑連忙再次扶住他，“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鐘離念測著頭看著他，還是在笑，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任由手臂繼續被賀文傑挽著。
聚餐的地方離鐘離念住的地方沒有多遠，但是走回家的話一定要經過他家。
賀文傑自己也有點醉了，所以隻是選了最近的路，沒有多想會路過哪裡。
可是鐘離念停在路上，突然不肯繼續走了。
“怎麼了？”賀文傑問。
鐘離念看著某個地方，悠悠地說：“想回家。”
賀文傑不知道鐘離念是什麼意思，哄道：“這不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鐘離念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賀文傑一心想著要先把鐘離念安全地送回家，顧不上看他是什麼表情，拉著人繼續向前走。
一直到鐘離念租的房子的樓下，他都沒有再開過口，任由賀文傑扶著他走。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蒼古和段聞聲應該都在家，賀文傑本來可以就讓鐘離念自己上樓的。
但他沒有。
兩個人一起悄無聲息地走進鐘離念的房間，關上門後，賀文傑才問：“要洗個澡再睡嗎？”
鐘離念坐在自己的床邊，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處何方，點點頭，“要的。要洗澡才能上床喔。”
說完他自己到櫃子裡拿了新的換洗衣服，完全不管房間裡的另一個人，徑自去了浴室洗澡。
賀文傑一個人留在他的房間裡，不知道是該先回家，還是等到看鐘離念安全睡下再離開。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突然聽到浴室發出一聲很大的聲響。
怕吵醒公寓裡的其他兩個人，賀文傑趕忙跑到浴室外，焦急地拍了拍浴室的門。
“小念？怎麼了？你沒事吧？”
又是一陣聲響後鐘離念模糊的聲音才傳了出來：“唔……沒事喔。我不小心把沐浴露碰到了。”
聽到他的聲音沒有什麼異常，賀文傑總算是放下心來，但還是決定等到他出來再說，要不然真的放心不下。
可是他等了很久浴室裡雖然一直傳出水聲，但始終沒有其他的聲音。
“小念？”賀文傑敲了敲浴室門。
沒有回應。
他又敲了敲。
終於，水聲停止了，他聽到了細微擦拭身體和穿衣服的聲音。
賀文傑這才算是放下了心。
浴室門打開的時候，鐘離念的頭發還在滴水，但他本人卻絲毫沒有感覺。
甚至在看到賀文傑等在門口的時候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怎麼在這裡？”
“我送你回來的你忘了？”賀文傑無奈地說。
鐘離念之前確實有些醉了，甚至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進到浴室裡麵的，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站在淋浴下了。
“對不起啊。”鐘離念愧疚地說。
“沒事，那我回家了。”賀文傑說。
浴室正好對著客廳的時鐘，現在顯示已經快要淩晨一點了，鐘離念怎麼好意思這個時間讓賀文傑一個人回去。
“今天晚上住下吧。明天再回去。”
“小念，不要留一個對你有企圖的男人過夜。”賀文傑湊近在鐘離念耳邊說。
“除非你想好了後果。”
賀文傑拿起自己的背包，留下來還愣在原地的鐘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