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醫生聽到這個並沒有什麼特彆的表示，隻是點點頭在病曆上做了筆記。
百裡夜擔心地看向對方，但鐘離念似乎隻是在發呆。
“念念？”百裡夜握住了鐘離念的雙手。
可就在這一瞬間，鐘離念開始控製不了地發抖。
“念念！”
百裡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繼續握著他的手，還是應該放開。
可也因為這樣，房間裡的三個人充分理解了鐘離念痙攣的原因。
曲醫生也立刻跑到鐘離念身邊，“壓住他的手，不要讓他受傷。”
百裡夜聽話地照做，還一直呼喚著鐘離念：“念念！念念，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在呢。我不說了，你不想聽的我都不說了好不好？”
曲醫生趁著百裡夜壓住了鐘離念，連忙按下房間裡的緊急按鈕，再到與會診室相連的辦公室推了個小推車過來。
“曲醫生，怎麼了？”護士幾乎同時衝了進來。
“病人痙攣，壓住他。我給他打鎮靜劑。”曲醫生手腳麻利地準備好針管。
“麻煩你讓一下。”護士接過百裡夜的工作，把他推到了一邊。
百裡夜隻好站到一旁，除了看著他們忙，什麼也做不了。他是第二次覺得自己麵對鐘離念時是這麼的無力。
鐘離念這次痙攣並沒有多嚴重，曲醫生那鎮靜劑也隻是以防萬一，但沒多久他就恢複了意識，也沒再掙紮了。
“鐘離念？”曲醫生站在他旁邊輕聲問。“聽得到我說話嗎？”
鐘離念眨了眨眼睛，聲音有些沙啞，“……可以。”
房間裡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護士鬆開了鐘離念的雙手，百裡夜衝過去抱住了他。
“你嚇死我了，小念！你到底怎麼了啊？”這種害怕的感覺不管經曆幾次，百裡夜都仿佛第一次經曆一樣，每一次都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
鐘離念示意要喝水，百裡夜連忙扶著他喝了幾口。
他躺下後閉上眼睛對曲醫生說：“曲醫生，你告訴他吧。”
曲醫生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才開口：“其實任何心理問題都可大可小，有的時候隻需要解決其中的一個環節，其他的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小念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心結，他把很多問題的原因都歸咎到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的原因才導致不幸的結果。沒有辦法和彆人有肢體接觸，是因為你們高中的時候被迫出櫃，他認為這是他的問題，所以你才被父母送出國。”
“可是不是這樣的，這件事不是小念的錯。”百裡夜解釋。
曲醫生笑了一下，“我這麼說不是說這是誰的錯，當時的事情發生的緣由我相信你們比我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原因非常複雜，並不是說如果那些照片沒有被拍到，你們就是絕對的安全但是隻是說，在小念的心裡，這些都是他的錯。”
聽到這裡百裡夜心疼地看向鐘離念，可是那個人始終閉著眼睛，仿佛他們說的不是他的事情一樣。
“以前小念來找我的時候也講過他和家人的事情，雖然講的並不是很多。”曲醫生停了一下想了想要怎麼說，“我覺得，根據你今天提供的新信息，可能我們需要調整一下治療方向。”
鐘離念這才睜開眼睛，起身坐到百裡夜旁邊的沙發上。
“因為你之前和我講家裡的事比較少，而且說的都是你和你母親小時候的相處。以後我們可以朝你母親對於你們二位的關係的看法，這個方向努力一下，可能更加容易解開心結。”
提到母親的時候，鐘離念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不自覺捏住自己的手指直到泛白也沒有放開。
“當然，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我們還是可以找彆的方式。”曲醫生也沒有把話說死。
鐘離念和曲醫生預約的並不是心理治療，而是心理輔導，所以並不是以“治療”某個心理問題為出發點，而是“輔導”和“開解”。剛開始鐘離念是抱著心理治療的想法來的，但是和曲醫生聊了幾次，曲醫生就建議他換個方式看待問題。
畢竟他不是真的有心理疾病。
看得出鐘離念沒有那麼容易提及他一直藏起來的心事，曲醫生說：“不用著急現在做決定。今天時間也差不多了，直到下次預約，你可以考慮一下想和我聊些什麼。”
“好。”鐘離念站起身和曲醫生握了握手。
“麻煩您了。”百裡夜也握了握曲醫生的手。“我可以和您留個聯係方式嗎？”
曲醫生看向鐘離念，“這要看小念的意思。”
“可以，我所有事你都可以和夜哥說。”
“夜哥你有什麼想問的直接找曲醫生就好。不用通過我。”
最後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百裡夜才帶著鐘離念離開中心。
“回去我開車吧。”鐘離念的臉色不太好，百裡夜不放心讓他開。
“好。”鐘離念沒推辭。
“明天你上班嗎？”百裡夜給鐘離念係好安全帶問。
轉天是周日，按理說是不用上班的，但鐘離念的工作最近好像很忙，百裡夜也不敢肯定。
“不上。”鐘離念再次閉上了眼睛。
“那去兜兜風？”
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彆說鐘離念了，百裡夜現在也覺得心裡亂七八糟的。
“好。”
百裡夜連接了車載藍牙，播了首輕音樂，又幫鐘離念把車座放平了一些，才再次回到駕駛座。
時間還不算很晚，路上的車還有不少，一路上走走停停，開的並不快。
就在百裡夜以為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卻聽到他開口：“夜哥，如果今天的……對你來說不能接受，我們就這樣也可以。你不用勉強……”
鼓足勇氣說出口的話卻被打斷了：“小念，我一直以為我很了解你。很了解你這幾年是怎麼生活的。我以為時間久了，被那個人渣……貼照片的事就不會繼續影響你了。可是今天我才發現，和你相比，我這幾年過的是多麼悠閒的日子。當時我留下你一個人麵對所有事，之後我還是讓你一個人承擔著後果。這樣的我，你還願意再次接受嗎？”
鐘離念不知道怎麼百裡夜的幾句話就變成了他的錯，“我……”
“你了解我這幾年是怎麼生活的？”
他似乎抓到了某個奇怪的重點。
而口不擇言的人則是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頭，隻好假裝自己是個啞巴司機。
兩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雖然沒有很長，但鐘離念不僅沒有見過也不曾想象過百裡夜吃癟的樣子，一時間充滿了好奇。
他調整好座椅，側著身看著百裡夜，而被看的人隻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路況。
鐘離念伸出手指戳了戳百裡夜的臉頰。
沒有反應。
戳戳。
還是沒有。
戳……
鐘離念的手指被抓住了。
“彆鬨。”
語氣有些無奈。
被抓住的手指彎了彎。
這是鐘離念在等他回答的意思。
“我有你的微信。”百裡夜隻好說。
“什麼時候。”鐘離念的好友沒有很多，而且每個人都是確認過才加上的，怎麼會漏掉百裡夜。
百裡夜報了個日期。
是去日本比賽的時候。
也是。
他也隻有那個時候短時間內加了許多同學，漏掉一個沒對上人是有可能的。
“你那麼早就加我了。”鐘離念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為什麼不告訴我？像旁觀者一樣看著我的生活很好玩嗎？”
“不是的，寶。”百裡夜語氣有些焦急，他怕鐘離念誤會他，“我不敢和你聯係。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獨當一麵。我不想因為不能保護你再讓你受傷。但是，但是我又舍不得你，我又怕不知道你生活中發生了什麼。所以……”
車裡隻剩下音樂的聲音。
以及百裡夜鑼鼓聲的心跳聲。
幾分鐘後，鐘離念再次開口：“可是我不發朋友圈啊。”
百裡夜沒想到鐘離念會說這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鐘離念繼續說，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那你也了解不到什麼啊。我為什麼不多發點朋友圈呢？這樣我什麼事你都知道了。對啊，我應該多發點呢。”
百裡夜怕鐘離念又鑽進另一個牛角尖，說：“念念，我就是想陪著你，即使不是本人在你身邊。這樣就夠了。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為我改變什麼，我喜歡的，從始至終都隻有你而已。”
百裡夜隨便找了個地方把車停好，“小念，你聽懂我說什麼了嗎？”
鐘離念有些茫然地看向百裡夜，“聽懂了……吧。”
“我隻是想多了解你的生活而已，不是為了窺探也不是為了旁觀，你懂嗎？”百裡夜再次確認。
“嗯。”鐘離念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了。
“不要想太多了，我們先把你的心理問題解決，以後我都會陪著你的。”百裡夜揉了揉鐘離念的頭。
“你不回美國了嗎？”鐘離念這幾天第一次提到以後的事。
“偶爾還是要回去一趟的，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但我已經決定要長期搬回國了。”百裡夜笑了
“嗯。”鐘離念依舊是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確定鐘離念心情好點了，百裡夜說：“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你在這裡等我。”
剛要打開車門，他卻感覺到衣角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