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起感覺身子被人托起，雙手終於抓到了實在的東西，嘴終於呼吸到了空氣。他暈過去前一刻，隻看見於向陽滴著水珠子的頭發，緊張的眼神，還有背景白晃晃的天。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蘇起都是跟著於向陽混的，妥妥貼貼的小狗腿一枚，雖然是一隻高冷的小狗腿。

當於向陽開始幫家裡割麥子的時候，蘇起去上小學了。頭幾年每年暑假都能回老家過，遙遠的距離並也不影響蘇起對於向陽的崇拜和感情。每次從城裡回來，都要帶一大堆他平時攢起來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給於向陽的。於向陽呢，對所有小夥伴都一般好，也非常照顧這個長了一雙鳳眼的小男娃，更不要說這個男娃每次都帶一大堆零食，小人書等等好玩的新鮮的事物來和他分享。 小學畢業那個暑假，蘇起帶了一套整齊的《雙雄記》的連環畫本回來家。那個時候這個畫本非常火，一本難求，更不要說一整套。蘇起舅舅送了他一套，他自己非常喜歡，忍著沒有看，寶貝似的準備留到回老家和於起陽一起看，一起模仿裡麵打鬥的場景在院子裡拚殺。好不容易到了暑假，蘇起幾乎是哭著喊著連夜回的老家，獻寶似的第一時間趕到於起陽家門口，卻發現於起陽家除了他還有兩個男孩子，三個人擠在一個炕頭上看一本連環畫。於向陽的腦袋在中間，那兩個男孩子在左右，一邊一個用手扯著畫本。於向陽說，翻頁！另一個急赤白臉的說還沒看完。

不知道為什麼，蘇起看到這個畫麵的時候腦子裡就翻出了一個詞，不檢點。對，他感覺於向陽不檢點！可一個小夥子和另外兩個小夥子一起擠在炕頭上看一本連環畫，有啥好不檢點的呢？他自己半天也沒咂摸出其中的真味，隻是心情壞到了極點。他那個時候在竄個頭，已經有些大小夥的樣子。他一手抱著漫畫，一手上前拉坐在炕沿兒邊的男孩下炕。

“哎喲喲，慿誰呢！” 那個男孩子一下摔在了地上。

“慿你大爺。”蘇起沒好口氣。

後來過了幾年，蘇起小升初的時候忙著升市重點，根本沒有回過老家。兩年沒見，蘇起長高不少，模樣更有棱角了。一時間於向陽還沒太認出來，不過這個鳳眼是錯不了的。於向陽趕緊下炕，撒著鞋抱住蘇起。

“起娃子，慿咋樣，多幾年沒回來了，長高不些少。” 又轉頭和地下的男娃說，“ 表親莫要生氣，這是我小，”他又看了一眼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蘇起 “大兄弟。”

蘇起心情大好，像得了寵的大公雞。也不計較剛才於起陽和彆人一起看漫畫的不檢點了。把一套嶄新的漫畫隨手放在桌子上，說，“隨便看。“

“哇，《雙雄記》！！新的！！！” 三個人異口同聲。

那兩個男孩子看到一套嶄新的《雙雄記》連環畫本，也不計較剛才蘇起推他的那下了，開始各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於向陽看到連環畫當然十分開心，也不和蘇起計較，拉著蘇起上炕，拿起一本就開始看了起來。頓時屋子裡十分安靜，隻有屋外的蟬叫聲響亮動聽。

蘇起坐炕上床邊的位置，也拿起一般連環畫本，看了兩頁，卻又看不下去了。他側頭看著於起陽，習慣性的暗暗比較自己和他的肌肉，身材，身高。發現自己雖然身高趕上了，但是膚色卻沒他怎麼健康，肌肉也沒怎麼強大。於起陽常年乾農活，皮膚是均勻的小麥色，肌肉翻著光亮，很是吸引蘇起的目光。結果就是，那一個下午，蘇起連一本畫冊都沒有看完。

蘇起後來上了初中，學業越發忙了，家裡都管著不讓他回老家。他家早早通了電話，給村裡的唯一有電話的辦事處去了好幾回電話找於向陽，都說太忙不在。後來過了幾年，蘇起小升初的時候又忙著升市重點高中，根本沒有回過老家。青春期心思亂糟糟的，後來就沒再主動聯係於向陽。兩個人的關係就這樣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