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音樂節下午一點半開始,嗨樂隊是個小角色,早早第三個上場,後邊的才是重頭歌手。
但哪怕麵對的是他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樂隊,台下的觀眾們仍然給與他們所有的熱情。
這是陳最最一直以來追求的,萬眾矚目。
本來應該是開心的,但是卻怎麼都開信不起來。
演出早早結束。
葉斌看天氣預報說過兩天威海下雪,建議大家在這邊玩兩天。
她很任性。
明明是現在不想再與周廷呆在一個空間裡,卻說:“我累了,你們玩吧,我要先回去。”
周廷似乎也不想,“我跟她先回去,你們可以在這邊多玩幾天。”
“那,我也不回了。”陳最最一聽,立馬轉變,“我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麼累了。”
周廷乜了她一眼,剛啟唇欲說什麼。
“你倆玩溜溜球呢,啥情況啊。”葉斌驀地打斷,“少一個人多沒意思。老廷,你也彆回去了,才兩天不耽擱多少時間。”
周廷其實早就想好,佯裝猶豫幾秒,剛點完頭,他聽見陳最最又轉口:“算了。對不起,我還是想回去。”
“......”
她就是無理取鬨。
想到留下來的兩天時間,周廷都要在她眼前晃,陳最最想死的心都有。
最後,陳最最堅持一定要回去。葉斌他們對視了幾眼後,眼神很奇怪地再她與周廷來回移動。
終了,決定大家都不耍了。
葉斌約了去機場的商務車。當幾人走出音樂節場地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梁雪蕎等在必經之路上,穿著一身奶咖色的毛呢風衣,胸前抱著一束深紅色的玫瑰花。
長長的秀發柔順滑落在身後,笑容盈盈。
陳最最慢慢停步,同身旁的三人齊齊回身眺向走在最後的周廷。
霎那間,她與他四目相對。
陳最最心底一沉突然泛酸,下一刻避開視線。
周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陳最最隻聞到一股薄荷香,再一抬頭,周廷已經走到梁雪蕎麵前,不知道在說什麼。
良久,梁雪蕎的聲音忽然放大。
“為什麼?!”
“之前你有女朋友我不打擾,可為什麼現在你也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超級喜歡你!”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又女朋友?”周廷回,聲音淡淡。
“毛米潔學姐難道不是你女朋友嗎?你大一下學期我到你們學校找你,是她告訴我,你們在一起了。”梁雪蕎恍然大悟一般,“難道......我居然被騙了嗎......”
梁雪蕎聲音漸小,又說了幾句。
周廷似乎不耐煩了,朝後退了一步,側頭朝葉斌扔了一個眼神。後者立馬會意,輾轉兩步後,他湊近陳最最。
“最最。”
他一臉賊像,陳最最皺眉,“什麼事?”
陳最最的態度有點冷。
“......”
她一反常態的模樣,讓葉斌心裡犯嘀咕,更加肯定昨晚老廷跟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了不得大事。
雖好奇,但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困境再說。
他繼續說:“你上去幫幫老廷唄。”
“......”她靜了兩秒,“怎麼幫?”
“嗐。其實怎麼幫都行。但最主要的還是讓你梁雪蕎徹底死心。我想了想,有一個方法最穩妥,作為她舍友的你去說,她一定會信。”
“什麼方法?”
“說你是老廷女朋友!”葉斌抬眉,覺得這是個絕妙的主意。
“咋樣?就張張嘴的事兒。”
嗬。裝女朋友。
她對周廷的態度都那麼明顯了,他也沒有給她一絲回應。怎麼,難道這還要她上趕著撲上去為他舍生舍死嗎?
自小就是含著金湯勺長大,低下頭的事情,做一次就夠了。
她倒也不是非他不可。
陳最最收回視線,轉看向葉斌,冷聲道:“我辦不到,抱歉。”
這邊,周廷還等人搭救,倏然一股薰衣草的味道傳入鼻尖,然後他餘光中走進一個白色的身影,陳最最邁著飛快地步伐從他身側走過,鑽進等在路邊的商務車裡,縮進後座,側臉的表情冷漠又疏離。
周廷眉心擰成一個川字,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心裡想的已經不是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而是轉變成——她怎麼了?又發生了什麼事?
沒一會,他肩膀落下一隻手,轉頭看到葉斌一臉尷尬地對他,說:“Sorry兄弟,我無能為力,你……自求多福吧......”
葉斌話落,逃也似地追上早溜到車旁的張彡和聞小雲身邊,三個人躥入商務車的最後座。
他們三個動靜不小,而她依舊窩在位置裡,用圍巾蓋住臉。
“學長?”
“......”
“學長?!”
周廷回神,重新低眉望著梁雪蕎。
他漆黑的瞳孔裡倒映著憂鬱之色,讓人越發著迷。梁雪蕎又深深陷進去,好長時間了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麼。
“學長……”她臉頰粉紅,“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不行。”周廷不耐,可仍認真回應這份熾熱的感情,“因為我給不了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與其在我身上執著,不如找個喜歡的你的男生,好好談一場自由戀愛。”
梁雪蕎瞬間紅了眼眶,“喜歡這種事情要是能控製得住,我又怎麼會喜歡你喜歡了那麼多年......”
她抬頭,一滴淚水湧出從臉頰滑落,“所以是為什麼?是因為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嗎?”
周廷眸光忽閃,眼神不受控往商務車看了一眼。
這恰好被梁雪蕎捕捉到了這一瞬間,她的心瞬間墜入寒潭。
“是最最?你喜歡的人……是陳最最。”
一團火從腳底衝上腦殼,在顱腔嘣的一聲炸開。
昨夜,周廷幾乎徹夜未眠,腦海裡無數遍回放與陳最最相處的點滴。
他不是笨蛋,也不是乳臭未乾情竇未開的傻小子。
陳最最長得好看,性格活潑,像一團火一樣,讓人不著急覺靠近,被她吸引。
周廷不懷疑,他確實動心了,可還沒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昨晚的吻像一個小小的火石,扔進漆黑如淵的天空中,嘣嘣嘣,炸出成片煙火。
攪他徹夜不寧。
他猶如走在深淵巨口邊上,悻悻又遲疑。
而梁雪蕎的話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從漆黑的巨淵裡掠出抓住他,扯他措不及防往下墜落,墜落。
他不知道這深淵究竟有多深,但他似乎。
甘之如飴。
......
時間倥惚而過。
除夕夜。
陳家為了感謝這一年來的幸苦,邀請所有合作商以及沒法回老家的公司的員工一起參加除夕夜宴。
酒店定在市中心最大的盛茂酒樓。
出席晚宴,要著晚禮服。
陳最最挑了一件漸變粉羽毛蕾絲的抹胸收腰裙,裙擺用猶如水晶般透亮的亮片編織一跳波浪的流蘇。
她弄了個高丸子頭,兩鬢的碎發微微挽起,勾勒出修長的天鵝頸和傲人的鎖骨,膚若凝脂,比櫥窗裡的洋娃娃還要精致百倍。
“哇~~~你今天好漂亮。”黎初誇她,陳最最沒反應,雙手捧著一杯橙汁站在落地窗邊,麻木地看窗外的彙成車流的街景。
黎初察覺氣氛不對,“怎麼啦?還在想周廷呢?”她翻眼皮,埋汰道:“這種來著不拒的人有什麼好想的。搞得你最近焉巴巴的,煩人。”
陳最最聽到這哥熟悉的名字,片刻失了神。
自從威海回來後,陳最最便將周廷拒絕她的事情告訴黎初,她對周廷的一頓唾罵。
她確實在想周廷,這是她第一次心動,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說忘就能忘。
曾經以為,老天讓她在布勒山救了周廷,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所以陷得那麼快。
不過現在想起他,心中的惆悵遠遠多過歡喜。
或許,等寒假一過,她就能徹底放下了。
“妹。”忽然有人在身後叫了她一聲。穿著西服的陳政聿走了來,“爸找你,你跟我來。”
陳最最跟著陳政聿過去,陳魏跟陳母魏江雪正挽手站在一起與身前的人交談。陳魏沉穩乾練,魏江雪溫婉端莊,兩人光站在那處就構成一道最宜人的景色。
“爸爸,媽媽。”陳最最走到陳魏身前,喚出口。
見陳最最來,魏江雪送開搭在陳魏身上的手,轉而踱到陳最最身側,細長的手腕柔柔地從後背將她圈住。
“嗯。”魏江雪朝她點頭溫婉一笑,伸出另一隻手理陳最最鬢邊的碎發。
“這就是令千金?”
陳最最來得時候並未注意,陳魏身旁站著一個模樣同樣乾練的中年男人,但與陳魏淩厲的五官不同,這個人臉上銳角平和,眉眼間有股讓她感到十分熟悉的風流氤氳。
陳魏望著陳最最微笑點頭,“最最,過來打招呼,叫彭叔叔。”
陳最最正準備上前,彭常青笑笑抬手,“哎,不用那麼多麻煩事兒。”
雖然彭常青說不用,但陳最最還是乖巧叫了一聲“彭叔叔”,這是教養使然,不能因彆人說不必而托卻。
陳最最的懂禮數,讓彭常青更加滿意練練點頭,他忽然想起什麼,朝陳最最問道:“對了,乖侄女,聽你爸說你也參加了三省大學生樂隊聯賽?”
陳最最看著他的眼睛點頭。
彭常青同陳魏對視一眼,笑道:“這不正趕巧了嗎,我公司恰好是這次活動的主辦方。哈哈。“他爽朗大笑兩聲:“你這聲叔也不白叫,我這就打電話知會他們一聲。”
“不用了彭叔叔!”陳最最連忙開口,表情十分誠懇堅決,“我想靠自己,哪怕最後會輸,我也想讓自己心安理得。”
彭常青撥手機的手一頓,抬起頭深深看了陳最最一眼,然後嘴角蕩開一抹笑,將手機放回西裝內包裡。
“老陳,你這雙兒女了不得啊。”
陳魏笑著搖頭,轉移話題聊起了商業上的事情。
陳最最聽不懂,正準備回去找黎初。
突然,一個散漫的聲音響起,“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