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溱柏借力於木桌,他飛至半空,雙手握刀,劈砍下來。
地麵上的沈牧儀仰麵彎腰,左腳定於原地,僅憑一腰之力,轉了半圈避開,在刀就要落在他頭上的時候,左腳忽的上踢,踹上俞溱柏的手腕。
俞溱柏左手失力,右手連忙穩握住刀柄。
彈琴人忽將琴弦撥快。
俞溱柏橫刀劈向身側,刀的方向恰好能夠夠到沈牧儀,他踢出一腳,將一個凳子踹到一旁,堵住沈牧儀身旁的路,要叫他躲無可躲。
刀再次接近沈牧儀的脖頸,他將劍一甩,劍刺上刀柄,又向外轉了一圈,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每招每式,沈牧儀都不曾下死手。
彈琴人撥弦的手越來越快,琴聲越來越急切,刀劍的碰撞擊在每一個曲點上,每回俞溱柏的刀要接近他身的時候,沈牧儀都以退為進般躲開。
讓人看不出他留了手,隻當每回都是恰好避開。
琴聲逐漸蓋過了簫聲,沈牧儀聽見,那水落到碗裡時,有個年輕女子,拿著手裡的折扇轉花,和那喝酒人談笑風生。
“是你。”他輕聲道。
抽空向鶴歸樓對麵的屋頂上瞥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三個人也在。
俞溱柏的刀衝上來,簫聲忽然在此刻如鳳凰鳥鳴般響起,將急切地琴聲蓋去,沈牧儀輕笑一聲,他踩在長凳上,長凳突然從中裂開碎成兩半。
沈牧儀一腳跌落,俞溱柏抓準時機,寬闊的長刀終於擦上了小將軍完好無損的脖子。在上麵,為其留下唯一的瑕疵。
鮮紅爭先恐後地從細縫裡跑出來。
琴聲弱了下去,簫聲也在急鳴時戛然而止,那轉扇如劍的女子將碗放回桌上,喝酒人打了個酒嗝,說著該散了。
長刀如願以償,它的主人也心滿意足地停了手。
“沈牧儀,你輸了。”
刀尖滴落著沈牧儀的血,他聽見俞溱柏這麼說。
沈牧儀兩指摁住自己的傷口,他側頭,挑開一抹笑,像是願賭服輸,又像是正中下懷。
看著刀柄上已變得有些深紅的血漬,他說:“那麼俞公子,比也比了,在磐石關的這些日子,你可要信守承諾。”
俞溱柏像一隻饜足了的惡獸,他將刀一扔,懶散地坐到了方才裂開的凳子上:“自然,沈將軍請回吧,我要帶人休息了。”
“曹荀,讓人進來。”
沈牧儀站起來,他分明是輸了,卻像個勝利者。
他站在那,衣衫鎧甲未有半點淩亂。
曹荀帶著人進來,他們雖看不到剛才裡麵的場景,但從一地狼藉,以及沈牧儀脖子上的傷口來看,也能猜到一些。
“將軍。”
“讓親衛兵收拾一下這裡,該整理的整理,該賠付的賠付。”
親衛兵一湧而入,勝利者姿態的俞溱柏坐在半塊長凳上,屁股分毫不挪。
“哦,對了。” 他二郎腿一翹一翹,說,“既然我贏了沈將軍,那將軍名滿天下的那句話,看來也不是那麼正確的。”
“什麼話?”走至門口的沈牧儀一頓,他還不知道自己在人們口中,有著怎樣的一句話。
“一劍寒芒輕如龍,影隨劍落斬敵首。”
沈牧儀輕笑出聲,他側過身來,日光落在俞溱柏身上。
他像是想不到俞溱柏竟然是這樣一個人,會為些隨口編來的虛名,那麼的,爭強好勝。
“你贏了我,這句話就算是送你,也無妨。”
他和曹荀如同來時一般,先一步離去,留下收拾殘局的親衛兵,和堂中央的俞溱柏。
“哼。”
俞溱柏從破長凳上站起來,他目光巡視過堂中人一圈,撿回地上的長刀,準備去二樓廂房休息,走到一個人身邊時,他用力踢了一下那人麵前的桌子腿。
一個小瓶子滾落,咕嚕咕嚕轉到了桌子腿邊上。
“看什麼看?你主子都輸給我了,沒看見?”
親衛兵都毆著一口氣,他們知道沈牧儀的用意,此時更是懶得去看俞溱柏的嘴臉,整個大堂裡沒人願意搭理他,甚至連頭都不想扭過來看一眼。
那人冷漠地瞥了俞溱柏一眼,走過去將桌子腿撿起來,順便,將小瓶子也收了起來。
“欸,程軼,你還在這乾什麼?”
後院裡,一個一直縮在房間裡不敢出來的小二,拍上了程軼的肩膀,他誇讚地打了打布簾子,滿眼讚歎地看著程軼。
“我說,你還真是厲害,我都嚇得在裡麵不敢出來。”
他攬上程軼的肩膀,說:“好了,彆看了,東家要我們去把大堂裡損壞掉的東西核對一下,估算下銀兩。”
他自顧自說話,也沒管心不在焉的程軼沉默不語。
“你不知道,東家竟然讓給我們,把虧損的銀子往大了說,他說左右崠慕軍是遙安來的軍隊,那肯定比尋常戍邊軍有錢的多!”
“欸我說,要不他是能把鶴歸樓生意做那麼好呢,也是個心黑的。”
攬著人走了好些路,他才注意到程軼的不對勁,他問:“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左看右看,又問:“和你那個心上人,吵架了?”
程軼撥開那人攬在自己肩上的手。
“沒什麼,我們走吧。”
說完便快步離去,徒留那個人滿腦袋疑惑。
“嘿,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