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儀,我當你這麼好心呢,我說要這安防權你就放給我,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是吧?”
他氣得不顧禮節,手直衝沈牧儀指,邊指邊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肯定就是你故意把人放出來,弄這麼一出,然後再由你來收場,到時候回到老將軍那兒一對比,我們高下立見是不是?”
這話一出,彆說是沈牧儀他們,就連文跡淵自己帶來的巡兵聽到,都覺得有點無話可說。
柳靜姝甚至被這話噎得一嗆。
“咳!”
眾人的目光一下都朝她身上看來,她乾嗆了幾下,想了想,說:“他不至於。”
文跡淵氣急敗壞:“他不至於?”
他初來這,與沈牧儀來說怎麼也算對手吧?
見他滿臉不信,柳靜姝又說:“沈將軍這人吧,比較……穩重?”
偷瞥了一眼少年郎的後背,儘管不是那麼確信,她還是在心裡肯定了一下,對,穩重。
文跡淵卻跳了腳,像是急於證明自己,同來時一樣,去得也是那般聲勢浩大。
徒留三人站在原地,滿臉錯愕。
“這人……怎麼跟上回見到的感覺不太一樣?”此時看著文跡淵離去,池霽不免問道。
柳靜姝也隨聲附和:“上回他是送人上黃泉的殺神,這回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她不想這麼說的,可似乎這樣講才最貼切。
沈牧儀聞言沉思了會兒,文跡淵這兩次的態度確實差得有些大。
這幾日總見他很忙,似乎在找什麼人,他反複跟自己提及他的姐姐。而上次他將劍指向小姑娘,是因為……玉石墜子。
他看過去,那對玉石墜子掛在小姑娘的耳朵上搖搖晃晃,有些像臘月落雪時開了的梅,襯得她的膚色更白了些。
深雪一枝梅,點點紅信不爭春,卻將春來報。
沒有由來的,沈牧儀的腦中自擬了這麼一句詩,可他又覺得梅花不稱她,她不是那麼清冷的人,活潑得一度讓疏門煙客覺得頭疼。
據說就連“靜姝”這名字,也是她三四歲時太過鬨騰,疏門煙客實在被鬨得頭疼,給她取的這名字。
她的一雙杏眼實在會說話,沈牧儀一和它對上,就覺得自己敗下了陣,她盯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這玉石墜子是從哪兒來的?”他將上回文跡淵沒頭沒尾的問話補了個齊。
柳靜姝摸上自己的耳朵,想起方才沈牧儀噴灑在上麵的熱息,不知不覺耳根子自己紅了些,可她不知。
“有一年我在市集上逛,正巧碰見有個小販在叫賣這些姑娘家的玩意兒,我覺得這對墜子好看,便買下了。”
“哪年,在何處?”
“我想想。”柳靜姝說,也虧得這對墜子是她當時一眼看中的,還有些印象,“三年前,在漳陽。”
一旁的池霽聽到柳靜姝提起漳陽,突就變了臉色,他急切起來,硬生生插話進來:“好了好了,你乾什麼審犯人似的。”
沈牧儀一滯,才意識到方才的口吻似乎有些冷淡,正要說對不起,就被柳靜姝打斷了開口。
她並不是朝沈牧儀說的,反而是朝池霽:“怎麼,漳陽說不得是不是?你要真惦記著人家,當時走那麼快乾什麼?”
這話踩了池霽的痛腳,他神色懨懨,覺得這小神棍這會兒急吼吼護著人的樣子,特彆不好看,朝沈牧儀犯了個白眼,抱著酒壺自顧自退後幾步。
嘀咕道:“兒大不由娘。”
“那個……”
楊樹後傳來一道聲音,柳靜姝看過去,是葉慧和程軼。
他們在這棵樹後站了許久,本打好了腹稿,卻被氣衝衝的文跡淵打退了腳步,再三猶豫後,終於在這會兒理好了措辭。
“我們有些話,想同沈將軍說。”
被點到名的沈牧儀側身去看他們,也有些詫然他們會有話要同自己說,還以為是葉佟進牢越獄的事,想著也該同葉佟的女兒解釋一下,點了點頭道:“但說無妨。”
“我想用一個消息,來和沈將軍您,做個交換。”葉慧身旁,那個在鶴歸樓三番兩次被欺侮的青年男人,筆直地站立著他的身軀,像是一杆用不會被風折斷的蒲草。
他的傷勢仍未好,卻不再掩人耳目般地去透露他的病弱,走下他賭的第一步,程軼說:“我知道您在找那個隱在其中的人,而我有幸,見到過他一瞬暴露的真實模樣。”
鶴歸樓、丁裕震、以蟲為解的卦,柳靜姝突然有個莫名的感覺,他們好像誤踏了一步,闖入了一張編織而成的大網,而這,隻是一角。
這個想法讓她沒有由來的不安,和那天的夢境一樣,總覺得有些怪異。
於是她去看沈牧儀,隻要風一吹,他的黑發就很張揚,從前夏青雷的麵貌逐漸清晰起來,她才意識到,其實隻要仔細看,他的眉眼同那時候並沒有太大變化。
怎麼自己那麼慢才認出來?而他,又是為什麼裝作不知道,她就是孤螢山采藥回來的那個小女孩。
柳靜姝忽然想在今晚看煙花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問這個小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