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啪——啪——啪——”
掌聲有節奏地在門外響起,兩人往聲音來處看去。月色裡,丁裕震滿意地露出森然的笑容,他慢慢走進房間,手上,是一把泛著冷光的寒刀。
刀在他手中幾番側轉,將誤闖走道的月光一絲不落地反到了他的臉上。
丁裕震眼中殺意翻騰:“我還以為是哪隻要人命的貓順著房梁爬了進來,沒想到啊,原來是客人上門了。”
“哦對,還有我這看起來老實的小跑堂。”他一腳將門踢合上,反手落了鎖,“怎麼,好好的山花節不過,跑來我房裡做什麼?”
屋子裡一下又幽暗下來,僅有的一扇窗還關著。柳靜姝腦袋發懵,膽子卻不由分說大了一截,她蹲在床邊,一把將床下那具女/屍拽了出來。
丁裕震見此,眼更冷了幾分,他提刀上前:“乾什麼?非要在這麼好的日子裡自尋死路是吧?”
女/屍閉著眼,一身異域風情,與每次撞見時的樣子都差不多,卻永遠不會再睜眼,露出一絲一毫的秋波了。
“你為什麼要殺她?”柳靜姝慢慢朝牆麵那一排櫃子挪去。
俞溱柏鬨事那回,那個愛聊天的大娘還同她講過,陸郢自從做上了供給商後,就發了財。
人發了財就會揮霍,偏生他夫人還記著從前的窮苦,每每陸郢去鶴歸樓,就會鬨上許久,可即使每回都鬨得不歡而散,陸郢還是會照舊光顧鶴歸樓。
那時柳靜姝聽過後就笑了笑,隻當是一則閒談。沒成想事到如今倒成了一團亂雜裡的解繩。
若說陸郢是輸送消息的橋,那鶴歸樓就該是聚集消息的站,否則陸郢為什麼要那麼執著於鶴歸樓。
“你都要死在我的刀下了,居然還有閒心去管上一個死在這兒的人?”丁裕震提刀逼近他們,“這位客人,我倒還想問問你,你又是誰的人?”
柳靜姝直接忽略他的問題,那排櫃子,還有最後幾格沒被打開過。他這裡一定有什麼東西,中轉消息的站怎麼可能沒有東西在?
她一邊給程軼使眼色,一邊又問道:“秦嶺秋難道不是你的人嗎?”
“這位客人,你該明白的,有時候知道太多的‘自己人’,往往會第一個成為棄子。”丁裕震揮刀使來。
柳靜姝雙眸一緊,千鈞一發之際,她彎下腰,偏頭躲開了丁裕震的刀。
他一刀砍在木櫃上,耐心肉眼可見地在下降,左右動了下脖子,重新握好刀柄。便在此時,柳靜姝手疾眼快地拉開最後一格抽屜。
方才趁丁裕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程軼已將其餘的都看了一遍。而這會兒,柳靜姝拉開的抽屜裡,穩穩當當放著一個木盒。
驚喜躍上她的眼,一瞬忘了這會兒是背朝著丁裕震的,她伸手去拿木盒。
她身後的中年男人臉色變了變,罵一句道:“不識好歹!”
要他們今晚死在刀下的念頭已經衝到了頂峰,他不管不顧,再次揮刀劈來。程軼忙拽上柳靜姝的胳膊,將她一把推到了窗邊,自己則一腳踢上丁裕震的肚子。
程軼力氣不小,丁裕震一口血從嘴裡噴出來。
“俞大人果然好眼光。”他拿手背去拭血,喉嚨裡湧出來的血沒完了似的,他乾脆任由它流,往旁邊呸了一口,暫時沒再去管柳靜姝,左右窗戶已經封死,她出不去。
反手將刀對準程軼,這也不是個省心的貨色。
“我先前還奇怪,鶴歸樓裡那麼多夥計,怎麼俞大人來時就對你一個拳打腳踢,看來是他早看出來你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刀尖劃在地上,刺耳的尖銳鑽入房中三人的耳朵裡,丁裕震越過地上的屍身,一腳將地上倒著的椅子踢到門邊。
樓外簫聲驟起,空無一人的長街上,曹荀駕馬尋來。
他空跑了一趟驚朝閣,隻在裡麵碰見惴惴不安的葉慧。她告訴曹荀,柳靜姝同程軼去了鶴歸樓,還將程軼說的秦嶺秋被殺一並告訴了他。
曹荀聽後敏銳地察覺出事態不對,未做多的糾結,便選擇了先去鶴歸樓,路上隨手攔了一個相識的軍兵,要他替自己去城東跑一趟。
去告訴沈牧儀,如果狗皮膏藥被扯下來了,就快來鶴歸樓。
要是他去城東告訴沈牧儀這個事兒,路上一來一回,不知道耽誤了多少時間,柳靜姝甚至說不定已經出事了。
那樣的話,小將軍非要他死不可!想到這,他一咬牙,夾緊馬肚,用儘全力趕去。
另一邊,關鶴三人也急得不行,鄔渡春吹簫吹得臉都快漲紅了。
“堂主呢?堂主呢!怎麼還不來!”關鶴抓著文嵐楓的手,滿是哭腔,“嵐楓姐,要不我們去吧?”
文嵐楓看起來冷靜,實際上手心也沁處了汗,她安撫性地拍了拍關鶴的手,皺眉在猶豫。
堂主要他們在暗處保護小堂主,每年這時候他又自己會來找她,是而進入磐石關後他們三人根本不用出手。
要是小堂主有危險,隻需鄔渡春吹一曲寒江疾就行。可今天怎麼回事?他跑哪兒去了?鄔渡春的簫都快吹破了!
“我們……”文嵐楓一愣,“去吧”二字還沒出口,池霽醉醺醺地帶著酒壺出現在了他們身邊。
“怎麼了?”打了個酒歌嗝,他道。
看來已經醉得不行了,連鄔渡春吹的是寒江疾都沒聽出來。文嵐楓皺眉打量了他一下,池霽這樣子,應該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於是讓關鶴看著池霽,彆叫他從簷上失足摔下去,自己則抽走了鄔渡春的簫。
回曲水亭取琴斷然是來不及了,她嫌棄地看了眼鄔渡春的簫,衣袖拭過其孔,接著便飛身往鶴歸樓去。
滿月下,紅衣女子踏空而來,烏發飛揚,凜風撫過她的臉龐。
曹荀忽覺頭上有動靜,仰頭一看,文嵐楓颯爽的身姿如一支滿弓射出的箭,銀月之光綴上她身,他怔愣一瞬,猛地一搖頭。
不對,她去的方向也是鶴歸樓,她是誰的人?
他咬牙,管她是誰的人,又究竟想乾什麼,這會兒趕去鶴歸樓的能是什麼好人?駕著馬的他掏出五爪勾,朝上空一擲。
文嵐楓隻感到腳下有一道銳利,她低頭一看,五爪勾正直直衝來。
她身形一頓,朝下一看,曹荀的目光忽地與她相接。原來是沈牧儀身邊的那個統領。
“……蠢貨。”她嘖了一聲,同樣嫌棄地看了眼曹荀。
今晚真是一個接一個地給她找事情。
不再多管這個傻人,文嵐楓看準時機一腳踢上五爪勾的繩端,勾子於力下朝鶴歸樓那扇封死的窗戶衝去。
“唰”地一下,勾子穿透窗外的木板,直挺挺釘在上麵,文嵐楓朝曹荀一挑眉,笑言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