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真委屈,還是假委屈,可他就連發絲都透著一股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可憐樣。
柳靜姝忙挪開眼,再看下去,她覺得自己容易忘記場合,上手就去呼嚕他頭,就跟摸隻大狗似的。
“你這一身雜草的,是滾到草堆裡去了嗎?”待到江挽樓身上的草摘得差不多了,柳靜姝才問。
便見江挽樓一下紅了臉,支支吾吾應道:“嗯……”
柳靜姝再去看池霽,他一手搭在後腦上,抓了幾下,躲閃著挪開了目光。
這是,有情況?
她識趣地不再多問這個,拉著江挽樓坐下,另起一頭,說道:“挽樓,非是我想多問,隻是池霽在東來順說看見你時,我就有些疑惑。”
“如今江家……”她模糊著語調,終歸不忍在江挽樓麵前說江家的現狀,拎起茶壺給江挽樓倒了杯,直接跳轉到要問的事兒上麵,問,“你怎麼跑出來的?外麵都是鎮撫司的人。”
“阿靜,不用這般。”她說,“江家既然出了事,便也沒什麼好再遮遮掩掩的。”
江挽樓捧著手中的茶,微歎氣道:“我房間裡有一條直通外界的密道,起先我並不知道。江家被捕前夕,我爹忽然將我叫到他那,告訴了我。”
“那時我不懂,為什麼要在我房裡挖,直到出事後,我才明白,我爹或許是想讓我能逃出去。”
“但我怎麼能逃呢?他們說我爹謀反,無論如何我都是不信的,若我逃了,那我爹就算是清白的,都會因為我的舉動而被釘上罪名。”
曲水亭裡的空氣一時滯住了,江挽樓倏爾慘笑了下。
她捏緊了手:“我好像,還是那麼沒用,隻適合當個擺設用途的花瓶。”
“沒有!”池霽忙否認。
三雙眼齊齊朝他看去,他反正厚臉皮慣了,被這麼看著也無所謂:“你為了證明你爹的清白,都不惜自己一個人跑出來找那個祭祖來的小皇帝了,你怎麼會沒用?”
他漲紅了脖子,好像在爭什麼。
“找槿國的皇帝?”
“對。”江挽樓說,“潯棲的人都知道他這個時間會來這兒祭祖,我想,要是我攔住他的車馬,說我爹是清白的,他會不會肯再查查?”
一旁安靜多時的沈牧儀忽然出聲,隻吐了一個字:“會。”
“你怎麼能確定?”柳靜姝不解。
然門外忽有一人大嚷著,聽上去像是酒吃醉了,步伐跌撞,似乎下一秒就要撞進曲水亭。
這畢竟明麵上還是一家開門迎客的酒水館,若有“客人”這麼進來,管店的小二定然不能大剌剌趕人出去。
門內幾人迅速做出了反應,池霽帶著江挽樓輕車熟路地跑到了曲水亭內一間暗室裡。
“池霽?”江挽樓被帶得有些發懵。
“噓——”他將人藏在了一個狹小的地方,手指抵上嘴,“咱不發出聲音哈。”
殊不知這話有些像在哄小孩,他輕輕拍了拍江挽樓的頭,說:“你在這待著,我出去看看。”
他從密室的另一邊走出去,順手還捎了壇酒上手,剛走出來,就見那個醉酒人從腰間掏出一袋銀子,拍在櫃麵上:“你們這邊,客房生意做不做?”
那隱身許久的店小二緩緩搖了搖頭,掛著笑回:“客人,我們這是間酒水館,客房生意是不做的。”
醉酒人沒說什麼,收回錢袋子就要找下一家,轉身卻看見角落裡那幾個麵熟的人,冷哼一聲道:“真是冤家路窄。”
柳靜姝一笑:“談大人好啊?”
談柯不好,他有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
方才剛跟著俞溱楊將小皇帝安頓好,未料剛回東來順,就發現自己那間房被騰了出來,本想拽著那小二衣領罵他一頓,但又覺得沒什麼用,還不如先找好住處。
此刻看著這幾張臉,火燒得肝都有些發疼,更是在看著池霽拎著一壇酒出來後,怒火燒到了極致,臉一下又青了幾分。
“哼!”他忽然覺得,這茬也不是不能找。
方要一拳過去,身後又急匆匆跑來一人:“談司,談司!”
談柯回頭,那人急急忙忙,附上他耳小聲說:“江家那個小姐,說是有了心病,但下人來報,又說隻能聽見她丫鬟秋棠的動靜,任憑他們怎麼千方百計想引江家小姐說話,都沒有回應。說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她……”
話意很明顯,談柯剛喝了酒,這會兒脾氣更是不耐,語氣急躁:“真搞不懂指揮使怎麼想的,一個戴罪之身,還要我們給她留顏麵?”
俞溱楊早有吩咐過,不準鎮撫司的人做出有任何冒犯江家人的舉動,即使他們罪名謀反。
他惡狠狠地瞪了眼池霽,帶上人轉身出了曲水亭:“去江家!”
他們剛走,小二就立馬過去關緊了門。
柳靜姝朝池霽丟了個眼色,說:“快去吧。”
末了又接了句:“對了,回頭彆忘了告訴我,這曲水亭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瞎子,自打沈牧儀將文家那兩個人捆來了曲水亭,她便對這所謂的分店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耳旁一聲清咳,沈牧儀忽問:“你能告訴我,‘阿靜’是怎麼回事嗎?”
他確實對他們在漳陽的往事不甚清楚,但一路上池霽可沒少說起,隻言片語間,沈牧儀能推測出來,那時江挽樓與柳靜姝,應該還沒熟悉到這種程度。
阿靜?那都能算是閨名的喊法了吧?
他可到現在都沒這樣叫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