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下來,這才發現階下的人居然皺緊了眉。
“怎麼了?”
“沒什麼,應當我多想了。”風起雲湧的天際似要亮了起來,少年問,“他來找你做什麼?”
“誰?”
“許大人。”
“他說整理軍報時發現前不久濟塘來信,槿國似乎蠢蠢欲動。”蕭吟也皺了眉,“他們就這麼想吞並了蘆國的地?”
他身邊的人聞言,忽說:“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
“兩國若要交戰,總要尋個由頭指責對方不好才能發兵的,三年前他們發兵時就萬分突然,就像是……”
一條還算講理的狗忽然瘋了,張嘴咬人。這其中,變數是什麼?
……
天,亮了。
鄧沢一大早推開門,轉身就被孤魂野鬼般的關鶴嚇了一大跳。
他的哈欠被嚇得憋了回去,順著胸口有幾分沒好氣,道:“姑奶奶,你一夜沒睡啊?昨兒來時不還說累死了,在這熬鷹呢?”
關鶴搬了張凳子在大門邊的一個角落裡,抱著胳膊坐在上麵,神情恍惚:“我不敢上樓睡。”
鄧沢明了,剛想安慰一句,就聽二樓傳來一道聲音:“所以你挑這個位置待了一夜,是為了見我時能跑得快些?”
池霽挑眉拎著酒壺倚在欄杆上,關鶴瑟縮了一下。
就聽二樓又傳來一個女聲:“池霽。”
女聲帶著大家閨秀的教養,很是溫和,卻讓關鶴眼睛一亮,她似乎知道這個人是誰。
江挽樓穿著一身便利的衣裳,滿頭珠釵簡化成了兩三點簪珠點綴,整個人看上去灑脫了許多。
她走到池霽身邊,先是衝關鶴友好地笑了下,繼而不輕不重地打了池霽一拳:“做什麼嚇她。”
從潯棲到遙安的一路,花費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足以讓這個樓閣千金在一路的風光裡,漸漸拋卻掉那些繁文縟節。而有關醉語堂的事,她多少也在路上了解了些。
她知道關鶴這個姑娘,有時候就跟個小孩似的,最不經嚇了。
遂又衝她笑了下,說:“路途遙遠,定然見了許多風霜,關姑娘到樓上來好好睡一覺,我給你做點兒糕點去。”
關鶴眼睛晶亮,脫口而出:“夫人最好了!”
隻這麼一句,便一下讓江挽樓僵在原地,由下而上迅速泛起了紅,就跟剛從鍋裡撈出來的煮熟了的大蝦似的。
池霽也被她那一句驚得不輕,一雙眼看哪都不是,最後又落在關鶴身上,裝狠道:“你這嘴該找個人給你縫起來了!”
簡直是什麼不該說的都往外說。
關鶴連忙捂住嘴,一溜煙上了樓找房間睡覺。
一上午沒什麼意義地忙忙碌碌。江挽樓在灶房裡做糕點的時候,池霽就抱著救護站在一邊看,一會兒好奇這個,一會兒好奇那個。
江挽樓覺得他這樣子有些好笑,在蒸鍋冒煙的時候,她站在灶台前,隔著那煙霧看這個人。
漳陽一遇,她知道,這人和自己大不一樣。所以這樣的場景,她其實也隻敢在一個人的時候當個夢想想。
如今真真切切發生了,還會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江挽樓問他:“池霽,與我在一起後,你會覺得不再自由了嗎?”
池霽一愣,想不到她會這麼問。煙霧蔓過他的頭,他很快回過神來,揮開了。
“不會。”他鄭重其事道,“並非孑然一身便是自由,兩個人的自由也是自由。”
池霽見她神色困頓,抬手輕輕彈了她一個腦門:“我將你拉出來,是要帶你看山看海的,而非是讓你這樣來問我是不是成了束縛我的人。”
“我並沒有不情願,你也就稱不上是枷鎖,懂了嗎?”
江挽樓聽懂了,可她不太好意思回應,於是將目光一寸寸挪開,最終落在灶台上。
她揮著手,說:“這蒸汽有些熱人,我得掀開看看蒸得怎麼樣了。”
剛一掀開,就聽見前麵的大堂裡傳來一聲慘叫。
兩人一驚,目光相對,池霽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