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餘孽?不過都是成王敗寇而已?池溯他到底是誰?不,或者說,我是誰?我爹娘又是誰?
柳靜姝腦海裡響著種種疑問,倏爾一愣,許久前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又回蕩在她眼前。
火海,一片吞紅。
然後,是雨。是那個高帽男子並不在意另一個人回答與否的問語。
“渭城好久沒下雨了,開春下上一場,是個吉兆,你不開心?”
吉兆、吉兆……
“你怎麼了?!”耳邊傳來關鶴的驚呼,“小堂主,你出了好多汗!”
“是不是著了風寒?我看你麵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文嵐楓連忙過來扶著人坐下。
柳靜姝一個踉蹌,想要去扶桌子的手卻帶倒了卦筒。
那些整整齊齊的簽哐啷散了一地,她微喘氣的時候,低頭看了眼。筒裡隻有一支簽留著。
無間煉獄,下下簽,大凶。
她的臉無意識地白了。
鄔渡春撿起一地散落,想要問她要不要檢查下有沒有摔斷了的簽的時候,就看見她這麼一副樣子,嚇了一大跳。
結結巴巴地看向文嵐楓:“要、要不要找人看看?”
“不用。”這是柳靜姝的聲音。
她像是從水裡被撈起來似的,就這麼會兒,便變得渾身汗淋淋的。她失態地拿過鄔渡春手裡的簽筒,像是想掩蓋掉什麼似的胡亂撥了幾下。
直至自己再看不見那支簽。
疏門煙客說過,你有意算來的東西,是往後;你無意算出來的,則是從前。
從前,大凶,是那個時間點。可為什麼那個人要說,是個吉兆?
從前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關鶴見她臉色極差,關心地追問了句:“真的不用去看看?你看起來特彆的不好。”
“不用了,我隻是忽然想起來了些不太好的事。”
柳靜姝擺擺手,拎起茶壺灌了口,看上去確實好多了。
待到這忽如其來的動靜被她平複下去,她仰頭問三人:“你們是專門來找我的,還是隻是上街看看?”
無外乎她問這個,在她第一眼看到他們時,她就知道他們是來找她的。
果不其然,文嵐楓說:“專門來找你的。”
“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關鶴見一切正常,又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今日該到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堂主整理東西時,讓我們來提醒小堂主一聲。”
“咳咳!”她開始模仿起池霽的調子,“小神棍,事兒是你要知道的,可彆記錯了時辰,到時候叫我精心準備的都成了竹籃打水——哎!疼!”
關鶴腦門挨了文嵐楓不輕不重的一下,有些期期艾艾地叫著:“嵐楓姐,你居然打我……”
“皮得你。”文嵐楓隻給回應三個字。
而後壓低了聲音,聚在柳靜姝耳邊,對她說:“堂主隻是讓我們來提醒一聲:堂裡或不是堂裡的,都是五湖四海叫過來的。”
“遙安位置特殊,無論是蘆國還是槿國,必定皆是耳目眾多。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切不可錯過約定的時辰。”
柳靜姝輕聲應了。
不用池霽提醒,她也牢牢記著。畢竟她現在對那些被霧隔著的往事,好奇得很。
她起身,方才的失神使得整個人還有些脫力,起來的時候,有一瞬間人似乎要往下墜。
不等關鶴他們來扶,自己就先摁住了桌角,穩住身形。
“我要回了。”這個樣子,也不方便繼續在外麵了。
關鶴瞧著擔心:“我們送你吧。”
“……也好。”
除去池霽,他們三個也算是醉語堂裡最熟悉她的人了。
柳靜姝亦知自己腳步懸浮,不再推脫,由人陪著一道回沈家。
回去路上時,她看見街邊有小孩舞刀弄槍地在學些招式,浮想聯翩地,她開始想那個叫做滄珈苜的前朝,滅亡時,是怎樣一副景象。
章琅泉那日說得並不算粗糙,但也算不上多細致,畢竟往事頗多,又怎能字字句句講得清楚。
隻知道滄珈苜的滅亡裡,洪澇是其一誘因。
那麼,旌旗是否連了城呢。
有些放空地走到沈家院牆邊時,隱約聽見裡頭有談話聲。
柳靜姝有些疲憊,本沒想偷聽些什麼,但少年的聲音,就像是自己會找到人的耳朵鑽進來似的。
就那樣突然地,在她發懵的腦子裡清晰了起來。
——“當然,我這輩子認定她了,我會無條件維護她一輩子。即便有些時候,我不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
“但是崠慕軍、玔岐軍,都是能夠替我保護她的存在。”
柳靜姝想起了那隻鐲子。她隔著衣衫碰了下腕上的桌子,同玉指環一樣,玉鐲內裡也刻著字。
突起摩擦到腕的時候,柳靜姝猛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
沈牧儀為什麼要這樣同旁人講話?他似乎有意咬重了“玔岐軍”三個字。
來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