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儀咽回口中的腥甜,目光所及之處,有一個被草叢掩蓋著的洞。
他不知道他們究竟跑到了哪兒,但是心裡明白,小孩與大人的體型差距,要不了多久,他們也會被追上的。他們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個躲身之處,而這裡,正好。
小牧儀極力踹了這個太子殿下一腳,把他給踹進了這個洞,然後自己再用最後一點兒力氣爬了進去。
一進去,便是撲頭蓋連的黑暗。小蕭吟東摸摸西摸摸,“咦”了一聲出來。
換來小牧儀急急一聲“噓”。
那個洞裡,是一個廢棄的暗室。雜草擋在洞口,讓他們的身影不是那麼能輕易被找見。小牧儀聽見洞口傳來人的腳步聲,繼而是他們的交談:“我剛才看見他們就是在這邊摔倒的。”
“仔細找找,我記得這邊有個洞的,他們要是爬進去了也不一定!”阿槎冷道。
小牧儀摸見了一塊木板,可他的手在發抖。小蕭吟就縮在他的身後,他吞咽了一口緊張,小心翼翼地扶起木板,想要將它堵在洞口。
但就是那刹那,洞口外忽然捅進來一把刀。
已經逐漸小下去的雷在那刻轟然響起,清和殿的門被人推開,蕭璽說:“今年的夏天雷打得真是暢快,雨水下得足,收成應該有個好盼望。”
沈兆元跟在他身後,不知為何,望著電閃雷鳴的天,就不安地皺了眉。
早知道是這樣的天氣,今日就讓牧儀在家裡好好呆著了。沈兆元那樣想著。
而洞裡,小蕭吟驚恐地捂住了自己和小牧儀的嘴。
小牧儀看著離自己腹部隻差一寸的刀尖,瞪大了雙眼,扶著木板的雙手死死捏在兩角。那把刀就那樣刺穿木板的正中央,停在那。
他的額頭有一滴水滑落,不知是汗還是雨。掉下來,砸在了刀尖上。
那把刀又向裡推近了一寸,他們不動聲色地往後挪。繃緊了神筋,唯恐發出一點聲音。
那樣膠著著,阿槎“嘖”了聲,開始把刀往外拔:“看來不在這個洞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他仔細端詳著拔出來的刀:“刀尖上也沒血,縛娘,我們再找找。”
小牧儀聽見縛娘狐疑地聲音炸開在洞口,似乎是湊近了,可洞口這回被木板擋住了,隻剩下烏漆嘛黑一片:“好像還真沒有……?”
然後腳步聲又開始徘徊在洞口,漸漸地融在雨聲中遠去。
洞裡的兩人聽著這一切,直到空氣中好久都沒再嗅見駭人的殺意,直到雷聲徹底停止,隻有雨還在劈裡啪啦地砸向大地。
他們終於鬆了口氣,小牧儀繃緊的肩膀鬆垂下來。
他不敢靠近木板,便想往後挪。小蕭吟見狀趕緊給他騰位置,手腳並用地也朝後挪去,挪了沒幾步,就“砰”一下撞上了一口櫃子。
他齜牙咧嘴地嘶起氣來。
“怎麼了?”小牧儀問。
小蕭吟揉了把撞疼的地方:“這兒有口櫃子,幸虧我們剛才沒有太大動作,要是剛才就撞上了,這會兒我們估計已經被阿槎拿刀捅成篩子了。”
小牧儀舒了口氣,他有些不太舒服,渾身都在作疼。但太子殿下也在叫疼,他也就不必再說這些了。
拿手撐著地,他掐了掐自己的喉嚨,企圖讓那兒能夠舒服些,即便確實毫無作用。
冷風從洞口裡跑進來,穿過被刺開一道口子的木板,往兩個人身上吹。小牧儀側頭看了眼,黑暗中小殿下身上的玉飾發著極其微弱的光,剛好能讓他看見小殿下抱著胳膊的樣子。
他低頭看向木板,有沉思。也就一會兒,他動了動身體擋在了破開的口子前。
可他不知道自己也在發抖。
暴雨伴隨著驟降的溫度,一下子洗去了獨屬於夏天的燥熱。
小蕭吟在自己的腦子裡搜索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還沒太想清楚,忽然感覺到破口處的冷風小了許多。
他抬眼看去,麵前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擋在了口子前麵。他忽然哽了一下,一下子就想起來在亭子裡時,這個人一臉病怏怏的模樣。
他撞了撞小牧儀的胳膊,問:“喂……那什麼,你是不是有病?”
小牧儀怪異地看他一眼,握拳抵在嘴邊咳嗽了聲:“咳,稟殿下,小臣確實身弱。”
小蕭吟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話中的歧義,連連擺手想要解釋,卻看他已經合眼靠在一邊,一副累極了的樣子。
他們都被雨淋濕了,衣物貼在皮膚上,是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
黑暗中,小蕭吟在回想方才的事:“喂……”
“嗯?”
“你怎麼知道,縛娘和阿槎想殺了我的。”
“我聽到了。”小牧儀聲音有些弱,他清清嗓將亭子後聽到的話講給這位殿下。
太子殿下聽了沉默良久,然後應了聲:“哦……”
“阿嚏!”寂靜中他忽然打了個噴嚏,揉搓著自己的鼻子,不想被這樣的傷心事困在裡麵,轉頭問小牧儀,“喂,你叫什麼?是哪家官員的孩子?”
“稟、稟太子殿下,小臣……”小牧儀的聲音逐漸變低,斷斷續續,“小臣姓沈,名牧儀,是新任兵部尚書之子。”
“喂。”小蕭吟笑聲破碎,“你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