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笙不愧是一幅畫價值千金的才子,他的筆墨流暢,色彩相宜,留白足夠的多卻不顯空蕩,反而引起無限遐想。仿佛能將人帶到那日的大雪裡,能與那姑娘一起翩躚而舞。
右側題了兩句詩:雪霽梅香院深深,萬丈紅塵此中人。
季時卿盯著畫看了很久。原非抬眼看到門外,婢子端著午膳不敢出聲,他低聲道:“公主,該用午膳了。”
公主依舊沉默,原非匆匆走出去,低聲與候著的人說了幾句,他轉身回來就聽公主問:“原非,你說他是什麼意思?”
原非湊上前看了看,垂頭:“奴才才疏學淺,不能解其意。”
季時卿低笑一聲,偏過頭來看他:“原非,怎麼你也騙我呢。”
他撩開衣擺跪了下來,依舊垂著頭:“奴才該死。”
季時卿垂眸看著他,彎腰將他扶了起來。
原非抬頭看她,在她眼裡看到了迷茫。他的心攥緊了疼。季時卿的眼有些紅,轉過身去看著畫卷,低喃:“既是紅塵中人怎麼能不解紅塵事。”
傅南笙坐在榻上自弈。白楓走進來關上門,朝他拱手一禮:“侯爺,方霖身染惡疾應該是真的,方府如今閉門謝客,探不到消息,但早上原非去了一趟,回來也是同樣的口風。玉陽軍的副帥也即將走馬上任,是原甘州守將王傳致。他出身九江王氏,曾是方老國公的門徒。”
傅南笙冷笑:“玉陽軍還真是不肯接納外人呐。擁兵自重…”他落下一枚白子,瞬間將局勢扭轉,“讓白極盯緊些,伺機動手。”
“是。”白楓又說,“侯爺讓問白極的事,屬下已經問過。白極說人是會因頭部外傷或精神受損而忘記一些事情。不過具體的他也說不清楚。”
“嗯。”傅南笙落下黑子,“這些日子我要先忙公主的事,京城的事暫時都先停下來。”
“是。”白楓微微蹙眉,猶豫了一下問,“侯爺,對平樂公主您……”
傅南笙輕笑一聲問:“你想說什麼。”
白楓跪了下來:“屬下失禮。”
駙馬摩挲著手裡的黑玉棋子,漫不經心地說:“公主的事,你不要管。”他聲音冷了下來問:“刺客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白格在盛京查出了些眉目,說是逃回盛京的刺客偷偷進了邕王府。”
傅南笙將手裡的棋子扔回罐子,目光陰沉:“邕王手裡最好用的兩部尚書,讓白格找機會除了吧。”
傷小九至此,他絕不會放過。
“是,屬下即刻修書盛京。”
門外仆下高呼:“公主玉安。”
門被推開,主仆倆收斂神色。傅南笙極是欣喜,下榻迎上去。
季時卿一進門就見他走過來,臉上都是喜色。
“怎麼自己跑過來?累不累?”他說著邊要牽她的手,被她躲了過去。傅南笙手指一搓,抬頭看向她的背影又重新笑起來:“瞧你臉色是好了許多。太醫聽每日回稟,總是不如見你一麵安心。 ”
季時卿站在榻前晃神兩秒,這才轉身坐下來,朝白楓吩咐:“出去。”
白楓看了一眼自己主子,這才出了門,關上門守在門口。
傅南笙朝她走過來,季時卿從袖口掏出一份文書放在桌上。他的目光落在麵上,“和離書”三個字如辣椒一樣刺眼。
他停住腳步甚至不敢上前,慢吞吞地將目光從文書上移到季時卿臉上。她的臉色很平靜,看著自己的眼神沒有一分歡喜。
此時此刻他如此懷念那個看著他眼裡藏滿星辰的少女。
他走過來坐下,垂首看著和離書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嘉臨關時我便說過,回京後給你和離書,還你自由。”她也垂首盯著和離書,說得很快。
“你若不想見我,我可以不出雪院,不去打擾你。但我不要和離。”
季時卿放在膝上的手指一顫。
“你不記得了,我不怪你。可你要知道,我們成婚之後是兩情相悅。”傅南笙抬起頭,溫柔多情地看過來,聲聲細語入懷。季時卿眼睛一酸,她還是低著頭,隻盯著和離書。
傅南笙感受到了悲傷。不同於母親去世時的悲痛,也不同於曾經受儘欺辱時的痛恨,此時隻是悲傷,是尚有餘力挽回,卻感覺空有一身蠻力無處施展,答案就放在眼前,仍舊不知道這場科舉要怎樣才能做狀元郎。
“先前在侯府,我畫你的那幅畫,你還喜歡嗎?”
她好像走神了,頓了一會兒才抬起頭驚訝地問:“那幅畫是我?”
他的神色如此溫柔:“是你,紅塵倩影,心中朱砂,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