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也不會走。”
兩人靜默片刻,季時卿喝令一聲:“青麟衛!”
數道身影現於眼前,青衣鬼麵。傅南笙的骨血冷成冰淩。
“送豫侯回盛京。”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冊子塞進他的手裡。
和離書。
傅南笙想笑,卻忍不住鼻酸。
“你要跟我和離?”
“若你執迷不悟,便是休夫。”
“執迷不悟。”他嗬嗬笑,看起來有幾分瘋癲。他鷹一般的眼睛抬起來盯著她的臉,目光如刃,不敢置信地問她:“你要去漢州是不是?”
“是。”
傅南笙把和離書摔在地上,抓住她的肩膀,怒從心起:“漢州瘟疫肆虐,人人自危,你還要去漢州,你不要命了!”
“與你無關。 ”
“怎麼與我無關!我是你夫君!”
她低頭瞥了一眼在他們腳邊的和離書,淡漠地說:“若你還要你的臉麵和骨氣,就放手。”
傅南笙嗤笑一聲,整個人鬆散下來,有幾分自暴自棄的樣子:“你不知道我從小就是不要臉,沒骨氣才活下來的嗎?”
季時卿的心被他一句話攪得又酸又疼。
她歎了口氣說:“你回去吧,我不去漢州就是了。”
傅南笙低笑:“你覺得我傻是不是?你轉身便要去漢州,難道我要去死人堆裡扒你嗎?”
季時卿微笑:“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去死人堆裡扒我,我的葬禮會很盛大。”
“你閉嘴。”傅南笙斥她,看著她的笑臉更生氣了,“這不好笑。”他擰著眉,鷹隼般的眼睛裡滿是驚駭:“我哪也不去,你也哪都不許去。”
“漢州,我是一定要去的。”季時卿招了招手,青麟衛一擁而上將他們圍住,傅南笙左右環視,最後淒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漢州是一定要去的,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若沒有她,傅南笙離開楚國才是最安全的,對誰都是。
她冷聲吩咐,仍舊不變:“送豫侯去盛京。”
“是。”
季時卿轉身便走,傅南笙欲追上去,被青麟衛攔住。他的手落在身側,緩緩收緊。白楓忽然扯住他的胳膊低聲道:“主子三思。”
他看著季時卿闊步而走,身形颯颯,未曾再回頭看一眼。
謝府濃蔭成片的園林裡,亭台樓閣,石山流水,夏季的燥熱在池塘襲來的清涼中消散了不少。
王夫人坐在水上亭中,搖著扇子,如舊時的麵容露出幾分惱恨。她貼身的趙嬤嬤為她奉上茶,開口道:“夫人,喝杯涼茶吧。”
王夫人搖搖頭,放下扇子,手指抵上太陽穴。趙嬤嬤走到她身後,雙手撫上她的頭,替她按摩。
“夫人一直惦記著小公子,何不與他說明呢?”
王夫人把手垂下來,閉目養神:“這孩子自小不在我身邊長大。他與我不親近,我不怪他。”
趙嬤嬤歎息一聲:“夫人,小公子是心善的孩子,會體諒您的。”
謝明徹背著包袱提著劍,回頭吩咐陳忙:“我不在府裡這些日子,你四處警醒著點。”
“公子放心。”
他們穿過林蔭路,趙嬤嬤抬眼看見他們,低聲說:“夫人,是小公子。”
王夫人睜開眼,站了起來,朝他們喊:“徹兒。”
謝明徹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走過來,彎腰行禮:“母親。”
王夫人笑著招招手:“來,坐下喝杯涼茶。”
他搖頭:“母親,我還有事,就不陪您喝茶了。”
她這才注意到兒子身上背的包袱,纖細的眉毛隆起,鳳眼一瞪:“你要去乾什麼?”
“我要陪公主去漢州。”
王夫人猛地站了起來,一時恍惚,險些摔下。趙嬤嬤趕緊扶著她:“夫人,可注意身子呀。”
謝明徹攥著沒有伸手,微微蹙眉,他看著王夫人蒼白的臉,聲音有些冷:“母親多保重。”
他轉身便要走,王夫人追上來兩步叫住他:“你站住。”
謝明徹停住腳,卻沒有回頭。
王夫人繞過來看著他。她的兒子更像他的父親,眉眼舒闊,尤那一雙杏眸,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