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永安門到朝陽門這一路,旭日暖陽,微風和暢。他們並肩走著,一如從前那樣祥和安寧的樣子。
季時卿抬頭看了看這太陽,忍不住苦笑:“好似我每次走這條路,都是像今天這樣的日頭,照得人頭暈。求賜婚是這樣,求放你也是這樣。不知道今天我走這條路,還能求點什麼。”
傅南笙卻覺得這陽光甚冷。
她偏頭問:“從你到邯鄲的那一天,就已想到了今日是嗎?”
傅南笙抿唇。
“瞧我問了一個多傻的問題。”季時卿嗤笑,垂下頭,低喃,“我以為在你心裡如珠如寶,可其實也不過是一顆棋子。”
“我待你是真心的。”傅南笙停下腳步,季時卿也停下來回頭看他。長身玉立的男子早已沒了孱弱的神態,他氣宇軒昂,眉目冷清,這才是傅南笙,是不甘於人下,不擇手段的晉豫侯。
季時卿眯起眼睛,他的身影變得朦朧。
她忽然想起傅南笙剛進京時的事。那時候她還沒想過要嫁給他,隻是覺得他好看,覺得他身世淒慘,有幾分憐惜,更多是防備。
究竟是什麼時候,她的防備一步步退,一腔深情將她逼至死路。
這條路太苦,可她不悔。
傅南笙見她輕笑起來,仿佛平日午後呢喃軟語:“所以呢?今□□宮,你是想要我季氏全族的命,還是要點彆的什麼? ”
傅南笙垂眸:“隻要你皇兄交出傳國玉璽,我不會殺他。 ”
他以為她會惱怒,會罵他,會憎恨、會不陰不陽的笑他狼子野心。可是什麼都沒有,她平靜的像萬裡無雲的晴空,曬得人萎頓。
季時卿隻是聳了聳肩,便轉身往朝陽門走去。傅南笙提著一口氣跟著她,一雙眼睛幾乎掛在她的身上。
她似是妥協了,用疲憊的聲音問:“今日你若是得到你想要的,是不是可以放了他,放了這裡所有的人。”
“嗯。”
季時卿在門檻前沉默了很久。邁入朝陽門,她看到了大殿前死守的青麟衛,一小部分違抗軍令的禁軍,看到了階下被困的宮妃和孩子,看到了大著肚子的皇後和在她身側相護的貴妃。她們擔憂地朝她看過來。
季時卿朝她們微微笑了一下。不會有事的,皇嫂,方姐姐,彆怕。
她扭頭朝傅南笙說:“讓我進去。”
殿內人倒是不少,皇帝在,汪成海在,連帶著還有好幾個大臣。
“皇兄!”平樂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裡。
皇帝抱住她,摸摸她的頭,輕聲責怪:“不在府裡好好待著,跑出來做什麼。”
“皇兄,我對不起你。”
“傻丫頭。兩國之爭,何在你一個女子。”皇帝笑了一下,“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沒能保護好你。”
季時卿紅了眼眶:“皇兄,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
她脫開皇帝的懷抱,轉身要往外走。皇帝拉住她的手,眉眼嚴肅:“我不許你做傻事。”
“皇兄放心,卿兒惜命的很,不會做傻事。”
她出了門,越過禁軍和青麟衛,居高臨下地看著傅南笙:“玉璽不在宮裡,皇兄早把玉璽給了兩兩,現在應該快到紹門關了吧。”
傅南笙蹙眉。
身後的殿門又打開,從裡麵走出來一個人,身著朝服,身材圓潤。他越過禁軍和青麟衛,朝公主一禮,然後便走下台階,站到傅南笙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說:“侯爺,陛下並未說明玉璽何在。”
季時卿嗤笑一聲:“原來沈相公竟也是豫侯的爪牙。”
“小九,你還在騙我。”他的神色有些冷,抿起唇。
季時卿掃了一眼階下皇後和貴妃,神色寥寥:“你拿捏著我所有的軟肋,我怎麼敢騙你呢?”
傅南笙垂眸,似乎在辨她話裡的真假。季時卿聳聳肩:“你愛信不信吧。你在這兒把皇兄逼死,拿不到玉璽也是枉然,即便屠儘皇室,大楚子民也皆可討伐你。”
她一步步走下來,停在兩階上,輕聲說:“我可以去找師兄把玉璽帶回來。”
傅南笙走上來掐住她的腰把她帶進懷來:“小九,我不會放你走的。”
她把手他在她肩上,笑得妖嬈:“隨意啊,想要玉璽的又不是我。”
季時卿被關回了公主府。吃了白天的虧,傅南笙這次派了很多人圍守。她本來也沒打算逃,她不敢拿所有的親人和大楚的國祚賭他的心軟。
原非在院子裡著急的跺腳,見著公主回來一喜。白芨在她身後,見她進了院子,拱手一禮:“請公主好好休息,有事吩咐屬下便是。”
說罷他命人鎖了院門。季時卿懶得搭理他,徑直走向原非。
“公主,你受傷沒有?”
“我沒事。”她拍拍他的肩,小聲問,“消息送出去了嗎?”
“送出去了。”原非同樣低聲回。
季時卿聞言笑了一下:“鄭國質子也多活了好多年了。”
原非看著她的側臉,很心疼。她忽然斂起笑臉問:“原非,我是不是很殘忍啊。”
“公主是最善良最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