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出發那天天氣很好,青絲抱著黎黎的腰在空中第一次看清落雲山的全貌。
很普通的一座獨峰,被淺淺的雲霧罩著。
山下無人居住,偏偏被這不走尋常路的陳道人尋來作了老巢,在山上養貓養狗。
而這麼短的日子,青絲竟然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
她習慣了早睡早起,習慣了散著清香的木製臥房,習慣了窄袖長衫的……書中人。
好吧,就當是一次絕無可能再有的冒險。
——但真的要飛得那麼高嗎?
她喉頭不受控製地一哽,隻好努力不再向下看。
“抓穩。”師姐側臉看她,稍稍提醒了一句。
她故作鎮定地嗯聲。
飛在二人前麵的白衫少年放慢速度。
這高空之中,隻見他並著的兩指稍稍一轉,那雙繡著雲月的白靴下踩著的桃木枝就在離家鄉越來越近的時候破了枯殼生出綠芽。
恍惚的視線終於得以凝注,青絲看見這紛飛白袍下綻開的一串鮮嫩粉花,風吹不折。
這就是傳說中的“步步生花”?她在強烈不適中苦中作樂地抱緊了師姐,齊師兄這個人還是挺會的。
*
五個人飛了三天才飛到目的地,那個書裡故事的開始地。
景國都城名作春,處南地,臨中原大河。
曾經的春城人就是在大河之中謀得了生的機會,並在漸進的曆史中得以生存繁衍。
最後他們把國名定為景,都城叫作春,寓意著陽光和生機。
齊師兄,生在一個很溫暖的地方。
落處是城外一處院子,看著倒和青絲見過的江南小院差不多。
她用手扇了扇風。
——從在這陽光普照的日子下了地,她就被這落雲山難得有的強烈日頭刺激得滿身冒汗。
她可還穿著襖呢!
一行人落腳這城外小院,各自輕車熟路的找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收拾收拾自己。
黎黎帶著小師妹往西邊去。
“是大師兄自己的院子。”怕她不知道,黎黎邊走邊告訴她,“聽聞春城近來有妖物作怪,皇帝特意在前幾天告了信給他。”
她在一處僻靜處拐彎,到寂靜房間的屋簷下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齊師兄是景國皇帝的唯一一個弟弟。”
“春城一行,不可叫我師姐。”她看瘦弱師妹黑溜溜的眼睛又開口,
“我們四人隻是遊散王爺請來做客的朋友,知曉麼?”
“好的,師——黎姐姐。”察覺出口習慣,青絲頓時改了。
“黎姐姐……”
退出門的紅衣姑娘將門一閉,喃喃出口。
青絲癱在床上,開始回想那本書裡的劇情。
春城出現妖怪,皇帝喊弟弟順手來除?弟弟的朋友……
她看到男女主癡情糾纏中後段,都絕沒有出現過這位傳說中的弟弟。
他僅僅存在於皇帝一次喝多了的吹牛裡。
但是管這麼多乾什麼,她一個書外人都來了,彆人就不能出場嗎。
青絲搖了搖頭,把頭上小釵卸下。
她的頭發在落雲山養好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那裡傳說中仙氣的原因。
陳師父說要下山,但不是和他們一起。
大概又到處招貓逗狗去了。
她癱作一團,難耐地把小襖盤扣解開。黎黎師姐說要隱瞞身份,那就叫她黎姐姐,師兄就叫齊……齊大哥好了。
在落雲山半月,她已經知道許多消息。
大概就是這世界上和他們一樣修仙的人並不多,天的這邊有一派,地的那邊有一門如此如此。
景國一帶好久之前是有兩派來著,現如今吧,也算是還有一派。
——但不是他們這派。
陳道人獨樹一幟,自己建了個門派藏在深山老林,搞得誰也不知道。
至於那唯剩的一派……似乎是叫什麼須臾門?
“他們門中徒弟雖然也不多,但總歸是少不過我們。”那時陳道人念及此,倒還很自豪。
看到青絲憋不住笑出聲來,他甩去一個小小的白眼。
“師妹笑得真傻。”那時抱著胸的薛涼月這樣說,又得齊大師兄一個淺淺的警告。
青絲則再一次感慨自己的忍耐力。
實在對不起,她個成年人在一眾心智成熟的未成年裡怎麼就顯得那麼憨呢。
哦,某個十四歲的薛師兄除去,他也還幼稚的很。
光是每次他不經意地挖苦和嘲笑,也夠青絲和他打上一架。
青絲:莫欺少年憨,總有一天她要把薛涼月按著猛捶幾頓。
反正得過且過的日子不能再有,青女士堅定地想。
房間比外麵不知道涼快多少,窗子也大開。簡單收拾過後她在微微拂麵的風裡睡過去。
這頭的齊悠白和薛涼月卻忙起來。
明天進宮需備的東西還要上街去買,齊大師兄從來是不打算草草了事的。
薛涼月看著師姐帶著小猴走遠,二人一高一低,但兩處深淺紅色仍舊碰撞。
——師姐又牽著她的手。
喉中突覺乾澀,他猛地收緊十指。
“涼月。”
他的師兄在身側喊他,端的是從來的安然和穩定,似乎什麼都無法打破。
“你不喜歡上街就不要去了。”他頸邊珠串映著玉白臉龐,張口也是很溫和的語氣。
念起風中忽傳的淺淡香氣,薛涼月神色有些異樣。
齊悠白隻見沉思的藍衣少年笑出來,頰邊微散碎發被隨手撈住卡在耳後。
他手掌撈住一邊癡迷菜譜迫不及待想要上街的三師兄,明明才十四歲,卻已生的他一樣高。
“去呀師兄,我沒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