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那是“戰霆網咖”後麵的一條小巷子。江赫常常在“戰霆網咖”裡打遊戲——替人代打賺錢——所以,才會在這裡被人逮到。
江赫他爸自從破產以後,到現在都還是時常入不敷出,所以江赫需要靠自己的本事來賺錢養活自己。利用顏值優勢當模特是一方麵的生計來源,替人代打遊戲或者賣遊戲裝備,就是他另一個渠道的生計來源。
江赫這種未成年人,其實是不被允許上網吧的,但他硬是靠著自己強大的社交能力,得以自由地出入於戰霆網吧,並且每一次上機都是免費,一分錢都不用付。
戰霆網咖老板叫李東,三十多歲,離異,之所以願意讓江赫到這裡打遊戲,是因為他要借他來泡妞:隻要江赫坐在大堂裡,慕名前來的美女,那可是一撥接著一撥呐,生意好不用說,搞不好還能勾搭上一個女朋友。
因而,江赫就順理成章地跟著老板結成了忘年交,還時常在網咖的隔間裡過夜。遇到警察來查,江赫就說是這裡老板的侄子,家裡人在外做生意,才讓他來叔叔這裡留宿。警察隻能打電話給江赫他爸江帆確認事實,他爸每次都會幫打掩護,說“確實如此”,警察也就隻能相信,又得知江赫是一中的學生,就更是沒話說了。
林杬一一走進巷子,就看見七八個小青年圍在江赫周圍,一個個都是五顏六色的雞毛頭,瘦不拉幾的一群東西,看著像發育不良,就一張臉屌得要死,僅僅領頭的這個人有點塊頭。
不過領頭的這個好像有點未老先衰,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年紀。
林杬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江赫打遊戲的時候喜歡口嗨,得罪了人,人家就要上門教訓他。
不止一次了,都。
林杬一把一萬八的自行車給了他們,伸手一攤,“手機呢?江赫的手機。”
後麵一個小青年狠狠一巴掌拍在林杬一背上,“囂張個鬼哦!去,一起蹲著!”
接著幾個人湊上前,拿著手裡的棒球棍對著林杬一一頓杵,杵得林杬一隻能抱著手,去跟江赫一起蹲著。
林杬一瞅了江赫幾眼,略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怎麼不反抗?不是說你一個能打八個嗎?怎麼,這就嚇趴下了?”
江赫用嗚咽的聲音回答他,“他,他們有武器。”
武器?林杬一不由地抬頭巡視了一圈,就看見領頭的大哥手裡握著一把電棍,好家夥,這個多半是哪裡的保安,拿著根電棍來耀武揚威。
“網吧裡沒有人幫你?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揪到這裡來?”林杬一又問。
“今,今天網吧……不開張,所以,所以就、就我一個人。”混血大美男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領頭的那位大哥握著電棍,指著江赫,“下次嘴巴還犯賤嗎?”
“不了,不了,”江赫使勁搖頭,痛哭流涕,抽抽搭搭。
真的是,體麵死了。
林杬一卻一點不慌,抬著頭,一個勁地問道:“手機呢,我要看江赫的手機。”
那群人大概是煩了,就把手機給了他。林杬一迫不及待地在相冊裡查找起來,幾百張照片,翻來覆去地找了兩遍,也沒找到自己的裸|照,他乾脆就讓江赫找。江赫翻了一陣,翻出一張照片來,“就是這張。”
林杬一接過來一看,才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
那是他五歲時候的裸|照!大概是天熱停電,他就光著個屁股在午睡。那還是用翻蓋手機拍的照片,像素很低,對焦也沒對準,比高斯模糊都模糊!
“這就是我的裸|照?”
江赫點頭,不敢看林杬一。
“就這?你讓他們把照片貼小區都行!你個傻叉,就為這點破事,大晚上讓我跑出來!”
“我怕,杬一,”江赫臉色發白地說道,好像真地很害怕一樣,平時派頭十足的傻大個現在活像漏了氣的皮球。
林杬一剛開始覺得他是在做戲給自己看,但當看見他不停發抖的小腿時,就知道他是真地很害怕,到嘴的臟話硬生生憋回了肚子,沒再罵他。
江赫四歲那年有過一個很不好的經曆,那些債主因為找不到江赫的父親,於是把他綁走了,也不知道把他關到了哪個地方,報警找到他時,他整個人都很不對頭,到醫院急救了才回轉過來。後來,他就留下了一些心理陰影,但凡身處那些陰暗的、閉塞的角落裡時,都會不自覺地發抖冒汗。
林杬一就隻能把矛頭對外了,“自行車給你們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想得美!”染了一頭綠毛的小青年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林杬一的鞋子,“要走,就把你的鞋子脫下來。”
那是雙耐克,人民幣一千五,上回期中考林杬一全班第一,他老爸獎給他的,他都沒穿幾次,還是九成新。綠毛小青年應該是看上了這雙鞋子,所以,他們能不能走,就取決林杬一願不願意割舍這雙鞋子。
林杬一的內心在滴血,滴答滴答。
“我,我有香港腳。”他試圖再挽留一下自己的鞋子,慢慢解下鞋帶,伸出去的手是發抖的。
“沒事,”對方說,“我不介意。”
林杬一那個心如死灰啊!
以為這就完了?還沒完!
他們剛收走了江赫的手機,現在準備收林杬一的手機。林杬一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機落入了他人的口袋!
真是活生生的,倒了一個大黴。
等這群人離去以後,巷子裡就剩了光著腳的林杬一,和隻穿一條破四角褲的江赫。那四角褲上的破洞,林杬一都懶得去數,大洞連著小洞,小洞包圍了大洞。
現下雖然是六月份,但後半夜的風涼絲絲的,還是讓人有點冷,江赫一個勁地打著哆嗦,多少有點淒慘。
“怎麼辦?”林杬一冷冷地看著他,“蠢不蠢?你說?”
那眼神無異於要把他千刀萬剮!
江赫聳著肩膀,垂著頭,像在深刻地檢討自己。
“你這條內褲穿多少年了?”林杬一最終忍不住發問。
“不知道,內褲這種東西我一向不講究,穿裡麵又沒人看。”
林杬一很佩服這個老六。真的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隻能把自己的襯衫脫了,讓江赫包在腰上,遮住關鍵部位。
然後,兩個人,徒步,走回了家。
整整五公裡路。
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