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來，林杬一就讀的一中還是本市響當當的重點高中！排名常年穩居第一，隻要進入這所高中，那麼985，211就算是提前預定上了，所以能考進來的，都是人中龍鳳。

當然，江赫除外，因為他進入這所高中，靠的是……四肢。

美其名曰：體育特長生。

林杬一被保送進一中時，一度無比興奮，還覺得自己可以徹底擺脫掉江赫這個大煞筆了，結果他卻開外掛，硬是靠著混血的人種優勢，又跟他擠進入了同一座校門！

還好死不死地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孽緣！

活脫脫的冤家路窄！

在林杬一看來，“體育特長生”這玩意簡直Low到爆，完全是跟遊戲bug一樣的存在，除了拉低班級平均分以外，沒有任何彆的用處。哪個班分到體育特長生，哪個班就倒黴，就比如他們二班，每次月考，班級成績都在年級吊車尾，要在公告欄裡被一遍又一遍地鞭笞，以至於二班的每個學生，都不敢告訴人家自己是二班的。

隻有他們班的班主任許歡歡會一反常態地把江赫當個寶，還老是說：“你們要感謝江赫同學的加入，他拉高了你們班的顏值平均分！要不是他，這個教室我都不想進來，看著你們班不斷攀升的蠢貨增長率，我都想引咎辭職！”

林杬一實在不明白這個“蠢貨增長率”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是指他們全年級墊底的平均分？

可墊底不就是江赫造成的嗎？

罪魁禍首反被點名表揚，怎麼世界如此荒誕？

***

群裡還在不停地@林杬一跟江赫，但杬一假裝沒有看到，一臉冷漠地關了電腦。

硬生生地折騰到淩晨四點，杬一才又睡下，剛睡得迷迷糊糊，又被摸黑進來的江赫給活生生地搖醒了。這一回，他的脾氣不可能再好。

剛要問候江赫那四分五裂的全家時，江赫卻特彆神經兮兮地說：“杬一，杬一，你聽樓上什麼聲音。”

樓上“咚咚”地響了兩聲，像是什麼東西被撞翻了。

臟話才堆積到口的林杬一頓時警覺起來，提拉起耳朵，樓上又發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像什麼東西在地板上拖動。

“我家沒人。”江赫的牙關在打顫。

隨後又是“咚”的一聲。

“媽誒！”江赫叫了一聲，蹦上床死死地抱住了林杬一。

林杬一家樓上就是江赫他家，林杬一的房間正對上去，也是江赫的房間。

樓上有腳步聲走動。

林杬一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說，是不是對門的老太太……她今天頭七……會不會是她回來了……”江赫抖著個聲音說話。

繼續的，又是“咚”的一聲，像腦門磕在地板上。

“媽誒！”這回是林杬一叫了一聲，也死死地抱住了江赫。他本來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黑黢黢的房間給了他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他的信仰也因此動搖起來，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老太太的麵目來：蒼白稀疏的頭發掩蓋不住大片的頭皮，瘦削凹陷的臉麵上都是黑色的斑塊，瘦骨如柴的手指上長著又厚又尖利的指甲……

樓上腳步聲依舊，一定是有個人在那裡慢悠悠地走來走去，說不定是在找什麼東西。

夜深人靜，那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氛圍也漸漸恐怖起來，兩個少年不自覺地互相死死抱在一起，牙關打顫，你抖我也抖。

“你說，”江赫還在多嘴，“她會不會從天花板上鑽下來……”

“閉嘴！”林杬一嚇得把臉埋進了江赫的胸膛裡。

但江赫也怕，他也想把臉埋進林杬一的胸膛裡，就試著把林杬一扒拉起來，結果林杬一像八爪魚一樣貼在他身上，他隻能往林杬一的胳肢窩裡埋。

樓上的腳步響一聲，他們就不自覺地抱緊一些……

到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

***

其實，林杬一小時候非常討厭跟江赫一起睡覺，但是他媽老是把江赫從樓上拉下來，抱上林杬一的床，還說：“兩個小寶寶一起睡覺呀，晚上就不會怕了。”

小杬一就嘟著個嘴，雙手抱在胸前，對著牆壁坐著，賭氣不說話，他媽廖雪又說：“不聽話的寶寶，不是好寶寶，媽媽不喜歡他！”

為了防止自己失去母愛，小杬一就隻能把嘟著的嘴放了下來，“哼哼哼”地鑽進被窩裡睡覺，等他媽把燈關了，他就用奪命飛旋腿使勁地踢江赫，好幾次都把他踢下了床，小江赫一個轉身，滾進了床底下，可憐兮兮地躺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還是廖雪把他從床底下找出來的。

小江赫不告小杬一的狀，而是眯著眼睛笑嘻嘻地說：“媽媽，我又掉床底下去了。”

小杬一可不領他的情，他隻會覺得江赫是朵白蓮花，心機重，他要是變成妃子去宮鬥，那甄嬛都得死在他手上。

不過，這都是上幼兒園時候的事情，到了小學二年級，林杬一才不排斥跟江赫一起睡覺。

因為那個時候，他家裡沒人了，原本照看他的奶奶要回鄉下去了。

他奶奶跟廖雪鬨婆媳矛盾鬨了好幾年，加上實在不習慣城裡的生活，就說什麼都不肯再住下去。她要回村裡去，她想養雞、養鴨、種菜、種瓜，然後跟著村裡的老太婆去念佛。

她執意如此，就意味著小小年紀的林杬一晚上得自己一個人在家過夜，他既怕黑、又怕鬼，到這個時候，才心甘情願地跟江赫一起睡，不再把他往床底下踢，也願意跟他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玩具，開始真有了點“兄弟”的樣子。

雖然在當時，他們兩個孩子都不大，但一起待著相互照顧，總還是比較讓人放心，而且這兩個男孩子的腦袋瓜都很聰明，把各種安全知識跟他們一教，他們也很會照顧自己。

後來，兒童床小了，廖雪就乾脆買了張雙人床放在房裡，這樣，兩個男孩就不會覺得擠。

***

天亮後，廖雪下班回來了，看見林杬一的房門是虛掩的，以為兒子已經起床，忍不住走過來瞧一眼，結果發現兩個少年睡得正熟。

林杬一的腿擱在江赫的腿上，江赫的手拉著林杬一的頭發，兩人都是四仰八叉。

“真好，”廖雪倚在門框上樂嗬嗬地笑了起來，“就是要跟親兄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