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說是錢理聞人生史上最屈辱的一天。

但他很快回轉過來，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現在心裡相當欣賞林妙語，佩服她的“挺身而出”和“狹義心腸”。他覺得林妙語是“女中豪傑”，自己三生有幸，祖墳上冒青煙，能被她“美救英雄”。

林妙語則擔心她那個“便宜親戚”再找江赫的麻煩，繼續“保駕護航”，把他們送出俱樂部。

“你是怎麼來的？要我送你回去嗎？”林妙語隻管跟江赫說話。

江赫駝著背，一隻手按著胃，那酒灌得他格外難受，他相當於一口氣喝下了三大瓶500毫升的酒，喉嚨被辣得跟刀割一樣，肚子漲得十分厲害，都有點說不出話來，勉勉強強地能直立行走。

“他坐我車來的，”錢理聞立馬搭腔，抓起江赫的一條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指了指遠處的瑪莎拉蒂，“那我車！”

林妙語隻幽幽地看了一眼，不當回事，因為她家司機開的是勞斯萊斯。

“我送你回去，”林妙語伸手去抓江赫的手臂，嚇得江赫當即緊緊地抱住錢理聞的脖子，“我跟錢理聞一起！”

錢理聞差點被他勒暈過去，就快要斷氣的樣子，漲紅著臉，“我，我送，送他。”

林妙語一六五的個子，細胳膊細腿，江赫一八三，八塊腹肌再標配肱二頭肌，所以她不可能像霸道總裁一樣把江赫攔腰抱起，扔進勞斯萊斯裡，她隻能幽怨地看著江赫，在自家司機的呼喊下，再一次轉頭離去。

***

江赫就被錢理聞架進了瑪莎拉蒂。

他難受地弓起了背，麵孔煞白得像一張紙，額頭上一陣陣地冒汗。

錢理聞也一樣難受，所以並沒有馬上開車離開，大敞著車窗，坐在那裡緩氣。

十分鐘後，錢理聞點了根煙，但自己沒抽，而是遞給了江赫，江赫接過，“謝了。”

“你他媽怎麼都不說！”

“說什麼？”江赫很困惑。

“林妙語跟你的事情。”

“林妙語跟我有什麼事情？”

“她追了你四年！”錢理聞像個怨婦一樣：“我居然還傻不拉幾地要你幫我介紹。”

“啊？”江赫有些發傻，“但我跟她什麼事也沒發生，我一看見她我就跑，真的，兄弟，我連她的手都不敢碰。我怕林妙語怕得要死。”

“怎麼了，她會活剝你嗎？”錢理聞突然有些不爽，林妙語可是他的女神，江赫能這麼說自己的女神！

“不是，我覺得她像塊黏皮糖。”江赫說。

其實不止林妙語，是個女生在他眼裡都像塊黏皮糖，主要的原因，是他跟女人不對付，誰也喜歡不起來。

他比較犯賤，他就喜歡林杬一這種天天罵他是傻逼的人。

錢理聞不想再說什麼，他突然有點嫉妒，以前在籃球場上，那些女生哇啦哇啦地衝江赫大喊大叫時他沒有嫉妒，可一發現自己喜歡的女生喜歡他時，他就止不住嫉妒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了嫉妒的滋味，他覺得江赫讓他的人生變得相當完整。

他又抽了兩根煙，直到司機催他，“發車不？”

“發，發。”他把煙頭丟在地上。

就這時，俱樂部裡忽然湧出了一群人，方程翊打頭，一夥人跟公安出警一樣，三步並作兩步跟在他身後，然後水流那樣散開，嘭嘭嘭地開了車門，又嘭嘭嘭地關上車門，隨即，跑車接二連三地轟鳴起來，車輪激起陣陣塵土，燈光閃射，像一群鬥牛在柵欄裡發狂。

“臥槽！”錢理聞驚呆了，“有動靜！”

幾十輛跑車轟轟作響，這種場麵，看得他麵孔發紅，血脈僨張。

那些車接連駛離俱樂部，在街道上形成了一支車隊。

轟鳴聲震得心臟都要移位！

“快，快，”錢理聞重重地拍他家司機的肩膀，“跟上跟上！快跟上！”

他司機發動車子，跟在車隊後麵。

二三十輛豪車在馬路上疾馳，車燈形成了兩道流動的光河，伴隨著轟鳴聲，往山裡開去。

錢理聞興奮得像是要去討老婆。

江赫卻苦不堪言，車子一開，他胃裡就翻江倒海。

早知道還不如跟著林妙語一起回去，起碼林妙語從沒占過他便宜。

錢理聞很快就知道這支豪車隊伍要去做什麼了。

***

石溪鎮其實算山區，高山很多，開發的景點也是一處接著一處，裡麵有一座山叫竹尖山，本來作為第五期開發工程，要在上麵建度假村，結果這兩年經濟形勢不好，開發到一半，開發商跑了。那座山便荒廢下來，所有設施都沒有建立起來，就隻一條盤山公路完工。

因為沒有人住在山上，所以竹尖山的車流量約等於零。後來，不知是什麼人發現了這條公路，就跑來此地飆車，漸漸的，聲名遠揚，迅速地在一年之內演變成了本市的“秋名山”，並且造成了三場嚴重的車禍，還有一場是在山下：那一個富二代飆車飆得太嗨，下了山車速也還在一百碼上，就很不幸地撞死了兩個人，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這條盤山公路便很快被設置了路障，並安排交警定期巡查，不允許飆車黨在這裡“違法賽車”。

雖然被管製了起來，但還是不斷地有人躍躍欲試，把設置好的路障拆掉，不知死活地往山上跑。

所以錢理聞一口咬定，這群人是要去飆車。

***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山腳下的空地上早就停滿了車子，聚集著一大群穿著清涼的年輕男女，他們手裡皆是握著紅藍黃綠的燈棒，跟蹦迪一樣地揮來揮去，一箱箱的啤酒從後備箱裡抬出，公放音樂聲音劇響，震得地麵都在顫動。

像是在開派對。

因為才從不愉快的事情裡脫身而出，錢理聞這會兒不敢下車，隻能讓司機停在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暗暗地“偷窺”著空地上的情形。

他沒有看見任何賽車，就隻看見一輛黑色的哈雷停放在廣場上，還是用拖車拉來的。那機車相當炸眼，給人一種濃濃的重工業感覺，剛硬，彪悍，活像一頭黑色的豹子，充滿了野性。

錢理聞不太懂哈雷，因為他對兩個輪子的交通工具不太感興趣，但即便如此，這兩黑色機車還是實打實地震撼到了他。

其間，有兩個男生過來這邊的樹底下撒尿，錢理聞就聽見他們說：

“方程翊的這輛機車是改裝過的，配了六缸發動機，有部分零件用的還是航空材料。”

“我還以為是頂級款。”

“不，比頂級款厲害得多，專門請人給設計的，零部件用的全都是進口貨。花了大半年才改裝好，時速能到350公裡，專業的賽車手級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