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天，徐淮都沒有在競賽班出現。可到了周五那天晚上，林杬一一走進教室，卻又看到了那一個熟悉的人影。

額頭靠著書本，整張臉埋在桌子上，雙手抱住後腦勺——像一個類似於“投降”的姿勢。

徐淮原來沒有退出競賽班！

林杬一心頭駭然一顫，緊接著卻是一股煩躁的感覺。

他夾著書本慢慢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徐淮的位置就在他的斜後方，調整過了，比上學期挨得更近了些。

就在他快到教室中央時，徐淮慢慢地抬起了頭，他的劉海密密地遮在額頭上，幾乎擋住了他的眼睛。他微微地抬著下巴，嘴角是一塊硬幣樣大的淤青，帶著斑斑的血絲，在他潔白的臉上顯得格外醒目，嘴唇上也有一道很深的血痕，像是被刀割的一樣。

他這……又是被保鏢打的？

還是騎哈雷撞的？

怎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像三百天都帶著傷似的。

徐淮的嘴角向上微微彎起，輕輕地向林杬一點了點頭，是在跟他打招呼。

林杬一也回報以一個淺淡的笑容，隨後一轉身，在位置上坐下，背對著徐淮。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林杬一沒再回頭，往後傳卷子時，也是特意避開了徐淮那個方向。

他怕尷尬。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整節課下來，他都有一種格外異樣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的後腦勺熱烘烘的，像是一束白光一直照著他似的。

他懷疑，是不是徐淮那家夥一直在盯著自己的後腦勺看。

心裡疑惑：怎麼，難道目光也是種介質嗎？為什麼他竟覺得頭發也有點發癢？

下課鈴聲一響，林杬一便“噌”地站起了身。

但，授課老師還沒說下課。

徐老便愣愣地看著他，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怎麼，尿急啊？”

林杬一隻能硬著頭“嗯”了一聲。

“那快去吧，”徐老說。自從廖雪給他介紹了女朋友以後，徐老對林杬一就格外的客氣，他現在看林杬一，有點像在看自己媳婦的娘家人，看江赫也是一樣。

林杬一逃也似地離開了教室，出了門，就使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那種發癢的不適感才短暫地消失了一下。

他沒有任何尿意，打開水龍頭在那裡嘩啦啦地洗手，翻來覆去的，腦子忍不住開起了小差，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就直愣愣地看著冰涼的水流覆住了他的手背，一個個的小泡泡爬滿了他的手指。

“喂！同學，發大水了！”

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我們整整看了你三分鐘！”那男同學說：“一中的水都讓你用完了。”

林杬一才察覺到自己身後站了一圈男生，都在等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連連道歉，倉皇地離開了衛生間。

但是不敢回教室，隻在走廊裡轉悠。

轉悠了不到半分鐘，褲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一看，竟是徐淮給他發的微信。

【徐淮：還在上廁所？】

【林杬一：對。】

既然都這樣回答了，於是林杬一又走回廁所，打開隔間，蹲在裡麵。

【徐淮：上節課，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林杬一：什麼？】

才發完，他就心想，是不是回得太快了些。

【徐淮：我發現，你的後腦勺形狀很好看。】

活見鬼，他還真是在盯著自己的後腦勺看！

【林杬一：後腦勺有什麼好看的？】

【徐淮：好看。不光如此，你的肩胛骨也好看。】

完了，下節課，他的肩胛骨也得開始發癢。

【林杬一：你的喜好很清奇啊。】

【徐淮：哈哈。】

林杬一有點無聊，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有五分鐘。隔壁坑位的同學在那裡稀裡嘩啦地放屁，連湯帶水的，都快把林杬一熏暈過去。

也不知道那家夥晚飯是不是吃了頓蒼蠅，怎麼拉成這副樣子？

很是絕望。

【徐淮：你的耳釘呢？】

【林杬一：被沒收了，學校不能戴耳釘，不過後來我媽又來拿了回去。】

【徐淮：那挺可惜。為此，我也去買了一副耳釘。】

【林杬一：為什麼？】

【徐淮：學你。】

【林杬一：？？？這有什麼好學的？】

【徐淮：總之，腦子裡就隻想著跟你做同樣的事情。】

【林杬一：（捂臉）（捂臉），那我現在在蹲廁所，你來不？】

***

林杬一等上課還有半分鐘的時候，才起身回去，一走進教室，鈴聲正好響起。

徐淮一隻手支著腦袋，一隻手轉著筆，仿佛是有人叫了他一聲，忽然回應似地抬起頭來，目光正好穩穩地落在林杬一身上。

那轉得好好的筆，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林杬一趁他彎腰去撿的當兒，趕緊溜回座位，端正地坐好。

他聽見身後的人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一整節課，徐淮都沒跟林杬一發送微信，像是不想打擾他上課。他隻是不停地轉著手中的筆，間隔個五六分鐘，那支筆就會“啪嗒”一聲掉在書桌上，但沒有人在意這極不起眼的小動靜。

林杬一卻鬼使神差地數起了“啪嗒”聲。

一共七次。

到下課鈴響的時候，他一共掉了七次筆。

教室裡很快都是嘈雜的說話聲。

“林杬一，”徐淮在背後叫他。

這下，是躲不過了。林杬一隻能轉過身去，“什麼？”

那些同學都在自顧自地說話，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讓林杬一心裡不至於緊張。

徐淮細細地看著他的眼睛，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的目光探到他的眼眸深處，好像要從裡麵勾出點什麼東西來。

林杬一有點不習慣這種眼神，就像他好端端地坐著，突然有一個人撞開他的雙腿，把膝蓋頂了進來似的，讓他有點不太舒服。

“什麼？”他又問了一聲。

徐淮才回過神，“我上回讓你保管的鑰匙……”

“哦，在我家裡，”林杬一立馬回道：“你要嗎？我明天就給你帶來。”

“不，我隻是隨便問問，還是繼續放在你那裡吧。”

“嗯，”林杬一點頭，立馬又轉回身去，忙著看試卷上的物理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