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了半分鐘，放在桌上的手機就跳出了一條微信對話。

【徐淮：是不是不喜歡跟我說話？】

“可不是嗎？”林杬一心想，“咱倆有什麼可聊的呢？還不是你問我答？”

但他肯定不能這麼回答，畢竟這話多少有點傷人。

【林杬一：不，我隻是有些煩躁，物理課有很多知識點都吃不太透。】

這雖然是個借口，但也是句實話。這學期才開頭，林杬一就感覺到了學習上的吃力，他發現物理題一下子難了很多，以前都是遊刃有餘，現在明顯感覺到不太好掌控。

【徐淮：是嗎？可以跟我說說嗎？也許……我們可以討論討論……】

“彆了吧，”林杬一心裡苦哈哈，他怕兩個人“討論”到一半，徐淮就該脫他褲子了。

但是他很實誠，手指飛速地在手機屏幕上噠噠噠地點著，很快就1、2、3、4地打了張小清單出來，把他吃不透的知識點全羅列了上去。

你要我跟你說說，那我就跟你說說。

徐淮沒有了回複。

後麵那一節課，他也沒有再來“滋擾”林杬一。

林杬一開始覺得，也許徐淮就是單純地沒事乾，逗他玩呢。畢竟，他一上晚自習就要睡覺，現在睡不著了，那肯定得閒得發慌。

所以，隻要自己足夠無聊和無趣，這公子哥很快就會轉移目標，去勾搭彆的男生。

***

但讓林杬一沒有想到的是，周一的晚自習上，徐淮突然給了他一樣東西。

林杬一那時正在奮筆疾書，劉海的陰影落在書本上，跟著他的筆觸一行行地往下移。

那隻素描畫般的手忽然就伸到了他的眼皮底下，纖長的五指攤開來，掌心是一隻錄音筆。

林杬一的第一反應，是江赫，他當即便認為是江赫那傻叉跑上樓來跟他惡作劇了。

於是驟然抬頭，剛要張嘴說話，卻發現那人竟然是徐淮。

他本來是想說“滾開”來著……嘴型都準備好了……

但偏偏很不幸，那個“滾”字的發音嘴型好死不死地跟其他的文字都不一樣，得聚攏上下唇，合成一個圓，然後微微翹起上嘴唇，才能把“滾”字吐出去。

那種發音樣子，看著，像嘟著個嘴，仿佛正準備跟人賣萌，又或者，是要跟人親嘴……

徐淮看到這個嘴型，當即顫抖了一下，像一腳踩中了漏電的線繩。

林杬一也是猛然一驚，眼睛都瞪圓了，瞬間把嘴收了回去。

額頭上的汗水都出來了！

嚇死了，他快。

看著林杬一這驚慌失措的神情，徐淮忍不住嗤嗤輕笑了兩聲。

林杬一脖子都紅了，良久，他才緩和過來。

“這是……什麼……”

“錄音筆，給你的。”

“我知道，”林杬一很傷腦筋地撓了撓自己的額頭，“我當然知道這是錄音筆，但是給我錄音筆做什麼？”

“你聽一下不就知道了。”徐淮咧嘴笑了一笑，動作幅度有些大，他嘴唇上的傷口被扯開了，滲出了一點血跡，眉頭當即皺了一下，隨後伸出手指把那點血跡揩去了。

唇上的傷口很深，杬一都能看到那翻出來的一點殷紅的新肉。他看著都覺得疼，他對這種疼有過體會：小時候嘴上長凍瘡，一吃東西，傷口就開裂，刺辣辣地疼……那可是相當的難受。

他不免有些同情徐淮。

愣愣地接過了錄音筆。

上課鈴聲在此時響起，徐淮轉身跨向自己的座位，他的動作很快，帶起了一陣風，輕輕地吹動起杬一的發梢。

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氣味。

應該是他抽的煙吧。

杬一不自覺地合攏了手指，抓著那錄音筆，呆滯了三四秒鐘，又把錄音筆揣進了褲袋裡。

“不聽一下嗎？”徐淮在身後小聲問他。

林杬一指了指正好走進教室的物理老師，身體小幅度地向後傾去，微微地偏了偏頭，小聲說：“回家聽。”

身後，又是一聲輕笑。

林杬一忍不住皺眉：他怎麼老在我背後笑？我很好笑嗎？我很有趣嗎？

無力吐槽。

課上，徐淮又給他發微信。

【徐淮：你真……可愛……】

林杬一渾身一抖，差點把手機給扔了出去。

他立馬想到，徐淮一定是個日劇迷，要不然，就是日漫看多了——因為隻有日本人才動不動誇人可愛。

可愛個毛啊可愛！

他一鋼鐵直男，哪裡可愛！

【林杬一：你怎麼不睡覺了？】

【徐淮：看著你，就不困。】

【林杬一：我讓你做噩夢了？】

【徐淮：怎麼可能！能夢到你，那就是場美夢。】

“得了吧，”林杬一心想：“我懷疑你做的都是春夢，指不定在夢裡脫了老子百八十遍褲子。”

【林杬一：（擦汗）（擦汗）】

【徐淮：（臉紅）（臉紅）】

還臉紅？老子都沒眼看。

***

林杬一晚上脫衣洗澡的時候，才再次注意到那支錄音筆。

他猜測，裡麵錄的肯定都是淫詞豔曲。

或者，是“我愛你”——他想跟他表白，但是他沒有勇氣，所以隻能把告白的話都錄下來。

林杬一戲謔地搖了搖頭，把錄音筆打開，擱在洗手台上，然後對著淋浴頭嘩啦啦地洗澡。

淋浴頭的水聲很響，水珠啪嗒啪嗒地濺在地板上，錄音筆裡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說話聲，音質粗獷，語速平緩……

等一下！

林杬一頓時就把淋浴頭關了，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那裡，細細地聽著錄音筆裡的聲音。

微微地張著嘴，神情有些呆滯。

錄音筆裡的聲音氣沉丹田，鏗鏘有力！

林杬一慢慢地震驚起來，像信徒在聽布道，他感覺自己的人生正在被啟迪。

又過了一分鐘，他終於忍不住，將浴巾隨便一裹，抓起錄音筆，就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急不可耐地翻開書本，又把錄音筆從頭開始播放，仔仔細細地聽著裡麵的聲音，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寫下了筆記。

錄音筆裡是一位物理老師的授課聲。

他的講習方式和授課思路與他們一中的物理老師截然不同，林杬一才聽了十分鐘，就豁然開朗了，之前吃不透的知識點立馬被他融會貫通起來，形成了一張網絡，相互間牢牢地聯結著。

林杬一幾乎沉溺於其間，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番妙不可言的境界。

徐淮，他是真地……好會拿捏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