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筆裡隻有半個小時的授課內容,林杬一仔仔細細地聽了兩遍,他發現錄音是剪輯過的,中間有明顯斷開的痕跡,但所講的內容全部圍繞一個知識點,好像剪輯錄音的人,特意為他篩選過內容。
他有些迷糊,徐淮是從哪裡弄到的這段錄音,怎麼他在網上搜課的時候,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老師的聲音?
第二天晚自習,他很主動地跟徐淮說話。
“謝謝你!”他把錄音筆放到徐淮桌上,“這段講課內容讓我受益匪淺。”
徐淮難得的精神矍鑠,他撿起扔在地上的書包,拉開拉鏈,又從裡麵拿出一支錄音筆來,遞給林杬一,“這是今天的。”
林杬一愣了愣,眼睛下意識地看著徐淮,兩個人的目光交疊在一起。他的思緒像是被觸角纏住一般,黏連在了徐淮的瞳孔裡。
又似乎有一根琴弦在他腦海裡撥動了一下。
“砰”地發出了一個聲響。
“怎麼?不需要了嗎?”徐淮輕輕地晃了晃手裡的錄音筆,淺笑了一下。
像平靜的水麵上激起的陣陣漣漪。
“哦,”林杬一驀然回神,略有些慌忙地去接那錄音筆,兩個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一起。
林杬一毛手毛腳的,倒是沒任何反應,徐淮卻驟然間神色一變,身體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鈴聲像是中場裁判,突然響起,叫停了這一場曖昧。
——對徐淮來說,這鈴聲很“不合時宜”,但對林杬一來說,卻是“恰到好處”。
因為再多幾秒鐘,林杬一就該尷尬了。
*
徐淮突然間又變得疲憊起來,接下來的兩節課都在睡覺,還是那同一個姿勢:臉埋在書桌上,雙手交疊著放在腦後,像是要對什麼人或什麼事做出“投降”的樣子。
連課間休息也還是在睡覺。
林杬一支著腦袋,略微地撇過頭,看了徐淮一小會兒。他的發絲上蒙著一層淡淡的光,夜風透過窗戶灌入進來,輕輕吹動他的頭絲,那光霧便跳動起來。
看久了,就覺得像是一陣幻覺。
有人在窗戶上咄咄咄地敲了敲。
“林杬一!”江赫在窗戶外叫他。連名帶姓。
起先他是彎著腰,林杬一回頭後,就直起了身,雙手插在兜裡,像個突擊檢查的督導員。
“不吃大排檔!也不吃烤魷魚!”林杬一說。
他已經連著一個星期被江赫硬拉去吃夜宵,吃得都膩了,這兩天腸胃還有些不適,實在不想折騰,所以果斷拒絕。他都納悶,江赫這狗玩意的胃是什麼做的,為什麼怎麼胡吃海吃都沒問題。
江赫沒有說話,神情冷冷的。
“你沒事上樓來乾什麼?”林杬一問他。
“溜達溜達,晚飯吃撐了,”江赫說。
“晚飯都過去多長時間了?還沒消化?”林杬一有點不信。
“其實……是想上來調戲調戲你,”江赫忽然推開窗,把手伸了進來,猛然一攤,一大把什麼東西就從林杬一頭頂上落了下去。
細細碎碎的,像雪花樣地掉到了林杬一臉上。
林杬一猝不及防地躥起身,使勁地抖摟著頭發。
要死!全是橡皮屑,細細密密的橡皮屑!
一股腦全掉進了他的頭發,還順著脖子落到他的衣服裡。
那橡皮末細得跟沙子一樣,林杬一如何抖也抖不乾淨。
江赫這煞筆,不會兩節課都用來磨橡皮了吧?他什麼本事,能把橡皮磨到這種程度?
林杬一簡直火冒三丈,然而一抬頭,窗戶外已經沒人了。
他想忍忍算了,但頭一動,那橡皮屑就簌簌地往衣服裡掉。
忍無可忍!
林杬一拳頭一捏,像是後背躥出了火光,轟地衝出教室,跟著追下了樓!
樓梯上砰砰砰地發出巨響。
江赫跟林杬一兩個人接連著飛奔下來,看得樓道裡的女生都忍不住哇哇直叫。
林杬一追到樓下,明明看見江赫跑進了教室,結果教室裡連他的半個人影都沒有。
轉了一圈,多少有點氣急敗壞。
走到教室後麵,錢理聞跟他打了個招呼,“hello!”
錢理聞坐在劉易陽膝頭上,劉易陽抱著他的腰,兩個人在那裡搖呀搖。
林杬一本來要略過,忽然發現:不對,腿的數量不對!
細一看,竟然有六條腿疊在一起!
好家夥!一張凳子上坐了三個人。江赫被壓在最底下!
那凳子還翹著一隻腳,吱呀吱呀地響,三個人在上麵搖啊搖。
江赫的臉幾乎貼著劉易陽的後背,感覺像是從夾縫中看著杬一。
“怎麼啦,林杬一,想你江哥哥了?”錢理聞晃啊晃的,拿林杬一開玩笑。
林杬一抓住江赫的手臂,使勁地往外拽,“出來!”
江赫假裝嗷嗷大叫,他被劉易陽跟錢理聞兩個大塊頭壓著,林杬一根本拉不動。
但他死活要把江赫拽出來不可!說什麼也不想放過他!
索性,他一隻腳直接踩在三個人的大腿上,弓著背,拽住江赫的袖子,死命地往外拉。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麵孔發紅,額頭往外冒汗,使出了吃奶的勁!
江赫那棉質的T恤袖子繃得極緊!
看來這回林杬一是動真格的!
“哎呀,林杬一,悠著點呀,你悠著點呀!”錢理聞賤兮兮地亂叫。
“輕點嘛,林杬一,你輕點嘛!”劉易陽也跟著騷兮兮地亂叫。
江赫還在嘻嘻哈哈地往裡躲,幾個人啊啊啊哇哇哇地大喊大叫,興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