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就聽見“撕拉”一聲……
叫喊聲驟然停止，時間被按了暫停鍵，所有人猛然回頭，教室裡鴉雀無聲。
就看見林杬一手裡抓著塊布頭，一屁股摔在地上，又是咚的一聲，後腦勺撞在桌子上，撞得他當場眼冒金星。
江赫身上半件衣服都被撕了下來……
林杬一大概是慘叫了一聲，但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也不確定有沒有聽清楚，反應過來時，林杬一已經雙手抱頭，整個人在地板上弓了起來。
“完了，玩過火了。”錢理聞看著林杬一的樣子，呆呆地站了起來。
劉易陽也呆呆地站了起來。
接著是江赫，他身上的衣服直接秒變“乞丐裝”，破破爛爛的。
“杬一，你還好吧。”全班就他頭一個反應過來，趕緊俯身去拉林杬一。
林杬一可不領情，抬腳就朝他的膝蓋上踹去，用的勁可真是大啊，江赫疼得緊忙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他踢一腳還不夠，又連續加了兩腳，整個人麵色通紅，像頭狂怒的獅子。
當著全班人的麵，江赫被他那樣踹了三腳，多少是有些下不去台麵，也紅了臉，當即抬腳跨坐在林杬一身上，摁住他的雙手，“媽的，你還急眼了！”
“你操|你媽！”林杬一急火攻心，破口大罵，已經到了齜牙咧嘴的程度，抓住一旁的凳腳就要向他砸去。
周圍人見狀不好，一窩蜂全擁上來勸架。錢理聞跟劉易陽兩個抱住江赫，把他從林杬一身上扒拉起來，許嘉憶搶走了林杬一手裡的凳子，高明明跟吳新兩個則把他從地上扶起。
但林杬一還沒完，他那兩條腿繼續死命地往江赫身上踢去，踢得他褲子上都是鞋印。
江赫也是真火了，伸長了手臂要去揪林杬一的領子。
場麵簡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鬨哄哄的，都炸鍋了！
“乾什麼！”一個中年男人站在講台上抖丹田大嗬一聲，聲音渾厚而響亮，空氣都震動了。
全場安靜，上課鈴掐著點一樣地“鈴鈴”響起。
所有人跟猴似地躥回了自己的座位。
就剩林杬一跟江赫兩個還站在教室後麵。
林杬一衣服淩亂地站著，江赫衣服破爛地站著。
*
中年男人是王副校長，一說起話來就沒完的那位，他本學期兼任高二的年級主任，抓紀律抓得特彆嚴，有事沒事就愛在走廊上晃悠。連“大風吹來隻塑料袋，落在了樓梯上”這種事情，他都能拿來點名批評。
不光學生看見他頭疼，老師們看見他也頭疼。因為他實在是太卷了，天天在學校裡加班，有時候連周末都來，過分熱愛工作，簡直把學校當作了家，把學生當做了“崽”。
“在教室裡鬥毆？你們把這裡當什麼地方？職業技術學校嗎！”王副校長背著手走到兩人跟前，“打架打到這副樣子！怎麼著，要當流氓呐！”
林杬一低著頭，粗聲喘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還從來沒被這麼罵過，心裡相當不爽。
王副校長下巴往窗外一努，“走！教室外麵站著去！”
林杬一牙齒咬得咯咯響，汗水順著麵頰往下淌，他伸手胡亂一抹，轉身氣嗬嗬地走出教室，氣頭十足，還帶出了一股風，桌子上的試卷都讓他揚了起來。
江赫也抬腳要走。
“你給我站住！”王副校長厲聲叫停：“把校服給我穿上！這什麼樣子！破破爛爛的，來要飯呐！”
江赫黑著張臉，去扯抽屜裡團成一團的校服。
結果扯得太猛，連帶著抽屜裡的“鍋碗瓢盆”都被帶了出來，哐哐當當地在地上一頓亂砸。
那是江赫的泡麵鍋和不鏽鋼筷子。他一到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就跟錢理聞幾個在雜物間裡煮方便麵。
王副校長都看傻眼了。
“好嘛，你下次再拿個尿壺來嘛，這樣你吃喝拉撒都可以在教室裡！”
他們班的人聽見這話，好想當場爆笑，但硬是忍住了，一個個全憋紅了臉，跟關公一樣。
江赫把那件皺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校服穿在身上，拉鏈一拉拉到頂，把自己包裹得相當嚴實，隨後，板著張臉走出了教室。
林杬一靠牆站著，他也低著個頭，靠牆站了過去。
兩個人簡直快要有深仇大恨，各自都把最難看的那副臉色甩了出來。
不遠處，郭老的一隻腳邁出了辦公室，他肩上挎著個包，看樣子是要下班回家，結果後一隻腳還沒跟著跨出來，就看見王副校長在訓他們班的兩個學生。
郭老生無可戀地把那隻腳收回了辦公室，放下包，拿著個水杯和幾本教科書，裝著要來上課的樣子走到了教室前。
“哎呀，王副校長，這是怎麼了？”他還假裝很驚訝，驚訝之餘，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關切的神情。
“郭老師，你們班竟然還有學生打架？”王副校長皺著個眉，“我都有三五年沒看到過這種場景，都快出人命了！我要是來得再晚點，這會兒都得叫救護車了！”
“這麼誇張嗎？”郭老也皺眉，“不至於吧，這兩學生平時都挺乖的。男生嘛，偶爾動個手也很正常，來，王副校長，我來處理，您忙您的去吧……”
郭老好說歹說的，把王副校長給請走了。但是他自己的心情也不能再好回去了，他本來打算翹班開溜的，這下好了，班沒得翹了！讓這兩小兔崽子給絆住了！
“說說吧，怎麼回事？”郭老很生氣，要不是他們倆這破事，他這會兒車子都已經開出校門口了。
江赫不做聲，林杬一也繼續沉默。
“林杬一你說！”郭老命令道，他單純地認為林杬一成績好點，語言表述會比江赫順暢。
“他扔我橡皮屑。”林杬一六個字“概括全文”。
“哦豁豁豁，”郭老突然冷笑起來，學著林杬一說話：“他扔我橡皮屑。”
腔調陰陽怪氣。
林杬一的臉更加陰沉了，他有點害臊。
“兩位，請問今年貴庚呐？”
“十七，”林杬一說。
“十六，”江赫說。
“十七，十六，還小嗎？擱古時候，說不定你們孩子都生了，都快當爸的人了，還這麼幼稚！扔橡皮屑？呦，小學還沒畢業呐，我都替你們丟臉，為這點破事在那裡打架！我他媽的還以為你們看上了同一個女的，在那裡‘衝冠一怒為紅顏’，好嘛，原來是為了塊橡皮。難不難為情？我說你們難不難為情？”
“難為情，”江赫說。
郭老簡直哭笑不得，“都給站這兒！站到腦子清楚了再說！”
他說完，就管自己走進了教室，在講台前坐著，然後……打起了瞌睡。
既然不能讓我提前下班，那我就先睡個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