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門外吹夜風。絲絲涼涼的。

低著個頭，一點聲音都沒有。

林杬一還是頭一回被罰站。這體驗，跟踩了狗屎一樣。他把頭轉向一邊，沉著張臉，連餘光都不想看見江赫。

江赫也垂著個頭，雙手背在身後，沉默無語，用鞋底不停地蹭地麵上的一塊汙漬。

五分鐘過去了，然後十分鐘過去了。

江赫是個莽漢性格，火頭來得快，也去得快，所以還是他先低頭。

他一邊彎著腰撣褲子上的鞋印——那都是林杬一踢上去的，一邊小聲咕噥：“發那麼大火乾什麼？”

林杬一不說話。

“你扔了我多少橡皮屑？你的橡皮還都是我買給你的，一買我就給你買一打，你全用來扔我，我說你什麼了？我就扔了你一回，你發這麼大火。”

林杬一有點被哽住了。江赫說得沒錯，他一個學期少說要折騰掉二三十塊橡皮，全拿來摳成碎塊扔江赫頭發裡。每次橡皮用光了，他還跟個大老爺一樣對江赫發號施令，“去！給老子買一打橡皮來！”

江赫就屁顛屁顛地去了，果真給他買了一打來，一打裡麵有十塊橡皮，又可以拿來扔他兩個月。

略有些愧疚。

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又過去十分鐘，郭老睡醒了，打著個哈欠走出教室，對這兩個人說：“走！都給我滾回去！”

江赫側著身經過郭老，進了教室，林杬一則轉頭往樓上走去。

***

樓上靜悄悄的，上節課物理老師發了張卷子下來，所有人都忙著奮筆疾書，壓根沒注意到教室裡少了個人。

林杬一輕手輕腳地從後門進了教室，隻有徐淮一個人注意到他。他支著腦袋，看著林杬一慢慢就坐下來，目光冷冷淡淡，但眼神卻格外深沉。

林杬一一眼都沒朝他看，他還憋著氣，哪裡管得上徐淮，拿起筆就開始解題。

臨下課還有十分鐘，江赫給他發來了微信。

【江赫：腦袋疼嗎？剛撞到哪裡了？】

“傻逼！”林杬一毫無意識的、直接罵出了聲。

教室裡的人聞言，都抬頭看著他。神情茫然。

啊？這是罵誰傻逼？

林杬一其實還不想理他，但轉念一想，既然人都給台階下了，沒必要再端著架子，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鬨著彆扭，多尷尬。

他手指點了幾下，回了個複。

【林杬一：托你鴻福，撞傻了都！】

【江赫：彆呀！】

【江赫：來吧，提要求，給個機會彌補一下。】

林杬一有點嫌煩，他打開淘寶購物車，唰唰唰點了幾個勾，提交了訂單，付款時選了“好友支付”，然後把鏈接甩給了江赫。

【林杬一：來，給老子買咯！】

那是林杬一前些日子加購的東西，一台ipad pro，兩雙nike新款跑鞋，和一款DW手表。

這些東西他純粹就是看上了放在購物車裡，其實沒打算要買。

下單也隻是嚇嚇江赫，讓他趕緊彆廢話而已。

結果半分鐘不到，淘寶就給他發來了信息：“好友已付款成功……”

連著四條。

林杬一傻眼了。他趕緊點開淘寶，就看見自己多了四個待發貨訂單。

還真付啊！

他把訂單點開來看，粗算了一下，四個訂單，加起來一萬二。

一萬兩千塊大洋呐！

他眼睛都瞪圓了。

這麼大方的嗎？

【林杬一：你哪裡來的錢？】

【江赫：富婆給的。】

【林杬一：我去，真走上那條路了啊？】

【江赫：沒辦法，不然活不下去。】

“操！”林杬一又毫無意識地，當堂說出了聲。

整個教室的人再一次回頭看他。

能不能有點全市三好學生的樣子？

***

林杬一氣消掉了。

下課鈴聲很快響起，他起身收拾書包，才把那支錄音筆放進筆袋裡，江赫那貨就在窗戶口叫了他一聲。大熱天的，穿著件長袖的校服，悶得他夠嗆，腦門上濕答答的一片。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嬉皮笑臉，“一起走啊，林杬一，我打到車了。”

林杬一才想起自己忘了提前打車。要這會兒再打，指不定得等上大半個鐘頭。

勉為其難，“好。”

隨後，就跟江赫肩並肩下了樓，壓根就沒想起徐淮來。

徐淮還巴巴地坐在杬一身後，想等他回頭，跟他說一句“拜拜”。

沒說成。

***

江赫說要請林杬一吃大閘蟹。

“現在哪裡來的大閘蟹？才九月初，大閘蟹最起碼等月半過後才有。”林杬一說，覺得江赫在發傻。

“我餐都訂好了，走吧走吧。”江赫連拉帶拖。

林杬一隻能被拽著走。

“最後一頓，以後彆再找我吃夜宵，我作業都快要沒時間寫。”

學霸心裡隻惦記著作業。

也確實，他每晚跟著江赫去吃夜宵，少說要浪費一個小時，但作業又不能不做完，這就意味著他每天都得少睡一個小時。

“好！最後一頓就最後一頓！”江赫說，“真奇怪，每次都是我付的錢，這樣的便宜你也不想占？”

“怕便宜占多了，得撐死！”

林杬一回他，這話不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的，十分正經八百，腔調酸溜溜的，還嗆人。

有些不知好歹。

但，江赫就喜歡這樣的。

吃飯的地方，是附近巷子裡一家不起眼的飯店，沒想到端上來的大閘蟹個頭竟然都很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