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所知曉的世界不過是小小洞天，隻有當你踏出去的時候，才知道天外有天。

這是小揚第二次走出這扇獨一無二的銅門時所得到的感觸。那一瞬間從陰冷的空氣中擺脫出來，冰冷的四肢和身軀被濕熱的風緊緊包裹的感覺，是有如脫胎換骨般的銘刻，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於一個人的重要。

原來，仍是夏季。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同時感覺到了背後襲來的風聲。一閃身，雪亮的鋒芒自眼前閃過，定格時，沒藏的身影已於麵前。

“你該知道得罪本君是什麼下場。”

在說這句話得時候，沒藏的臉上是一貫的猙獰怨毒之色。可不同於往日的是，他並沒有立即動手發狠，反而到了下一句話，臉上的怨毒卻又好似從未出現一般消失得了無痕跡。

他看著自己尖銳的爪子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道閃光的弧線，道：

“不過本君倒是不知道你這一身本事倒是不小，難怪敢與本君作對了。”

“小揚從未想過與千君作對……”然而，小揚卻截口道：

“隻是千君總得承認……世上一些人，一些事，是不會永遠被掌控的。”

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注視著對方，如是說著。

這是他第一次仰起頭來，正視著他的眼睛說話。這時候，沒藏才注意到那雙一直掩藏在微低的麵孔和厚厚劉海下的眼睛，遠比想象中要來得無畏。

說完，隻見他低頭一笑。永遠彌漫著一層淡淡水汽的眼底，已不知何時蕩漾起一道幽暗的光：

“更何況，被人桶暗刀子的滋味不好受，小揚有過教訓。自那後我便告訴自己有仇報仇，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真理。哪怕是狗咬了我一口，我也要趴在地上咬回來。拚著是一嘴毛，隻要它會疼，我就開心。”

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對。沒藏此刻深切的感覺到了這一點，那強烈的感覺令他連對方將自己比作狗都沒有察覺。隻覺得一向滿不在乎笑著的家夥，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比之任何事情都要令人毛骨悚然。

於是，他幾乎是怔立了半晌，才哈哈笑道：

“哎呀，說得自己好像白蓮花一樣純潔。什麼人不犯我不犯人？行了吧，這裡沒人，彆裝了！老實說，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但顯然，小揚的話，他仍是一句也不信的。而這一次更是不等小揚回答，一問完又自顧自的尋思起來：

“說來我就納悶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們合計好今天算計本君的？不會是最近，這一個月你在我的院子，她在刑堂，根本並沒有見麵。那麼……是更早之前？你一直都是她的人，卻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是想拉本君下套對不對？”

他的自說自話，滔滔不絕，令小揚默然不語。

話裡的種種推斷和幻想，已令小揚明白不需要再向他解釋什麼了。他沒藏千布永遠不會懂得利益以外的任何事物，就像一個隻懂得一分錢一分貨的家夥不會懂得一幅名畫的無價一樣。

難道他會相信自己那一刻走出來隻是一時之念？

不會，這裡誰也不會，因為連小揚自己回想起來都不敢相信。直到旭日下，她一點點向遠處挪動的孤單背影那樣深刻的鐫刻在清晨發白的天際下，他才稍稍明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