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動不了，他便開始轉著眼珠子打量身邊的一切。

借著身邊熊熊的篝火，他發現這裡是一處山坳，三麵皆是高聳的岩壁，隻餘第四麵留著一處丈許豁口，透著夜色和漫天星辰。

又是晚上了……

他在心裡低歎，泛黃的火光與泛藍的夜空映在眸中，綻開前所未有的清澈光芒。一種朦朧的輕愁在心底一點點蔓延開來——限期已過，未來的日子，會像這樣永遠漂泊下去嗎？

空山幽幽，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身邊的火堆突然發出一聲較響的劈啪聲，飛濺而出的火星子差一點濺到他臉上。他意識到自己離火堆的距離，卻一丁點也挪動不了。不僅僅是因為身上的傷，更是因為此時此刻，他整個人被幾乎捆得像個粽子。

他皺眉，有種魚在砧板的無力感。

從他的位置，除了岩壁，天空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這樣僵硬著身子保持同一個姿勢的樣子他漸漸有些煩膩了，於是他張開口，試圖發出一點什麼聲音。

“有，人麼……”

可是最終，他不過才說了三個字便用儘了力氣，聲音卻小得還不如草叢裡的蟋蟀。但依然，有人聽到了。

隻見一個人影飛快的奔到他麵前，瞪著大眼睛，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驟然就放聲大呼起來：

“醒了醒了！那小子醒了。”

咋咋呼呼的聲音，震得小揚一陣陣頭暈。然而不等他出聲抗議，又有幾顆腦袋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同樣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的臉看。

“真的哎！這家夥命真硬啊！這樣都死不了。”

“如此，大師兄總算沒有白忙一場。”

“何止我一個，大家的辛苦都沒有白費啊！哈哈哈……”

“你們……”無奈，小揚隻能再一次掙紮著開了口。

“你們，先把我解開，再聊……行嗎？我快要被……被，烤熟了。”

眾人聞言一愣，大師兄伸手探了探小揚的額頭，向兄弟們一點頭，大家這才七手八腳的解開裹在他身上的衣物。

“燒也退了，傷口也沒有感染，算是徹底熬過來了。”

扶起他的上半身，檢查了一遍身上的傷口，大師兄麵露喜色的道。聞言，一乾人均興奮起來。

“我去找吃的！”

“我去拿水！”

小揚毫不客氣的靠在大師兄身上，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突然變的忙碌起來的少年，一種微妙的情緒牽引著他的思緒，不知何時，已經飄出很遠很遠。

“我去……啊……阿嚏！”

老幺一個響亮的噴嚏，把他喚了回來，也把大家都逗笑了。大師兄趕緊從散落一地的外套裡翻出他那件扔過去。

“先把衣服穿上吧！你們幾個也是！”

在一片笑聲中，少年們各自拾起外套一邊打鬨一邊往身上披，小揚這才注意到原來那些捆在他身上的討厭布片都是這群少年的衣物，他的心中一窒，突然想起了一些過去從不在意的事情……

記得以前每次出任務條件極其惡劣的時候，回來以後，隊伍裡往往總會少幾個人。都說是行動中被殺了，可是一同回來的人卻顯得神采奕奕，半點沒有曾經任務失利的樣子。但不得不說，那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這不是小揚第一次裹著彆人的衣物取暖。上一次，是向西追殺一個吐蕃刀客的時候。由於時間拖得太久，進入了當地嚴酷的冬季。往生門位於南方，刺客們鮮少經曆這樣入骨的嚴寒。天地之間，似乎除了風雪，就隻有風雪，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冷得令人仿佛覺得自己的心也一點點結起了冰霜。

但最後他們還是順利完成了任務歸來，隻是一行五人隻剩下三個，他們身上穿著沒有回來的人的衣物。那是小揚第一次知道，比起結了冰的衣服，人的血其實更加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