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看程平張牙舞爪,手指一個勁兒地猛戳,擔心他一個不留神又搞得滿堂飛雪,忙用眼神瘋狂示意雲琛。雲琛收到暗示,硬著頭皮走上前,救下了這份岌岌可危的報告。
不過這並不影響程平的發揮,他繼續把憤怒的炮火對準大理寺:“微臣入朝多年,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查案報告,真是大開眼界。白大人還來這兒做什麼,抱著你的訴苦陳冤書去城牆下麵哭唄!看看用你的委屈和艱難能不能哭倒了城牆,砸出個凶手來?”
饒是白臨興整日吃飽不乾活,沒脾氣得跟紙糊似的,也忍不住動了三分火氣,駁斥道:“程大人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大理寺上下熬了一個通宵查出這個結果,已是極其不易。此案還需時間作進一步調查,報告裡有些瑕疵也是在所難免。”
程平翻了個白眼,嘲諷道:“你也好意思說瑕疵,裡頭全是屁話,最後一句更是點睛之筆的屁話。‘推測此事乃紅蓮教所為,恐因前案招致報複。’你們查了一晚上就查出這?這樣的報告,要一百個我也有。”
白臨興漲紅了臉,努力申辯:“斷案講究證據。沒有確切證據前,大理寺不會輕易下結論。”
程平冷嗤道:“少和我偷換概念。你前麵情真意切地訴說自己不容易時,可是把凶手描繪成一個上天入地、心狠手辣的高手,證據呢?還有,既然是報複,那為什麼放著端了他們京城老巢的梁安河不管,去對付抓了幾個小癟三的大理寺?你們要是查出什麼不為人知的糾葛,我倒還高看你幾分。那麼多人加起來,連一個腦子都湊不齊?”
白臨興氣急敗壞,瞥見一旁站著的雲琛,口不擇言:“微臣確實隱隱懷疑,隻是未曾上報而已。雲大人未婚妻來曆不明,去向不知,臨走前還刺中雲大人胸口。時間對得上,傷口也對得上。若非雲大人武功高強,是不是如今躺著的就該換人了?”
程平不再咄咄逼人,換成了看智障般憐愛的眼神:“我果然不該對大理寺有太多期待,你們真是一以貫之的憑想象破案啊。”
梁安河和雲琛莫名其妙卷入這場唇槍舌劍中,一言難儘地對視了一眼,難得生出些惺惺相惜來。尤其是雲琛,儼然已成了凶手家屬和半個受害人,隻得開口道:“雲某願意配合大理寺調查。”
白臨興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妥,連忙賠笑道:“雲大人不必如此,方才隻是白某冒然出口的一點粗淺猜測而已。未經證實,做不得數的。”
雲琛不接茬,隱隱動了怒:“既然有懷疑,還是趁早說清了為好。白大人無憑無據,就敢胡亂猜測、毀她清譽,是要置她於何地,又把雲某當成什麼了?”
他朝容恒拱了拱手,說道:“微臣懇請與大理寺一同調查此案。如果不放心,臣保證不發一言,儘數聽從白大人調遣。要真是洛微所為,臣立刻交出官職、與她同罪,也定會捉拿她歸案!”
白臨興連忙阻止,急道:“雲大人何至於此,折煞我也!”
“不敢,”雲琛正色道:“我是見識過大理寺的本事的。我怕不跟著,改明兒送還我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再告訴我此人謀逆作亂,已被正法。”
容恒看場麵愈發不可收拾,程平還在旁邊躍躍欲試地找機會加入戰場,終於出聲製止:“行啦,吵了半天也不見消停。此案既然錯綜複雜,就交給程平吧,小琛也一同調查。他查起案子就不管不顧的,凶手若真是個高手,你在旁也能確保安全。”
程平歡歡喜喜領了命,順便表達了感激之情:“皇上對微臣向來都照顧得很,微臣感激涕零,難以言表。”
容恒喝了口茶,不經意道:“朕還有一事,想拜托愛卿。”
程平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聞言拍著胸脯保證萬死不辭。
容恒滿意地點點頭,方才說道:“韓況既去,大理寺卿之位就空了。若是平時倒也不急,可眼下大案當頭,一日都缺不了主事之人。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愛卿最合適,這樣你查案也名正言順些。”
程平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慌忙擺手,拒絕道:“萬萬不可……”
話沒說完,就被容恒接過話頭:“愛卿不是一向看不慣大理寺麼?朕也覺得,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換了彆人,隻怕仍是換湯不換藥。唯有愛卿,才能從根上找到症結,還百姓一個風清氣正的大理寺。”
程平有些意動,認真想了想,提出無理條件:“那微臣想撤換大理寺的人。”
容恒難得被噎住,半晌才好脾氣地勸道:“其實大理寺還是有不少能人的。這樣,朕允許你先換兩個人。彆的你再觀察觀察,擬個單子來。”
程平據理力爭:“兩個不跟沒換一樣,八個。”
容恒一拍桌子,怒道:“你以為菜市場講價呢?五個,不同意就免談。”
程平這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然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白臨興,就盯著容恒不動了。
行吧,朕來出這個頭。
容恒無奈地想,開口說道:“朕看白大人報告裡寫的艱難,想來前路甚是坎坷。朕不愛勉強人,既然乾不了,那就不用乾了。”
白臨興自從皇帝點了程平作大理寺卿後,就乖巧如鵪鶉,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一劫。他急忙跪下,連聲請罪,卻無濟於事,被侍衛帶出去了。
容恒伸出手指偷偷比了個“1”,程平想裝作看不見,但在對方的灼灼目光下,隻能掛上了得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