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程平立刻垮下了臉,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雲琛知道程平在哀怨什麼,還故意出言刺激他:“怎麼了,大理寺卿大人?”
然後果然成功點起了程平的熊熊怒火,他麵容猙獰道:“刺激我你很得意是吧?”
雲琛見好就收,反過來安慰他:“大理寺卿雖與你的刑部侍郎同級,但畢竟是一方主事,也算高升了。我其實覺得,大理寺更適合你,也更能發揮你的才能。你剛剛沒聽出來麼,皇上對你、對大理寺都寄予厚望。”
程平艱難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一想到有人問我去哪裡高就?我說大理寺啊,就是那個被我每天羞辱的地方。我還要去給他們當老大,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雲琛忍俊不禁,暫時收起喜悅之情,強撐道:“所以我讓你平日積點口德,這下不是慘遭反噬了……”
話還沒說完,他勉強支棱起來的嚴肅瞬間破功了,哈哈大笑朝前走去。
程平大步跟上,怒道:“笑個屁,快去給我找輛車來。我們現在就去韓府看看,動作慢了我就把你調來大理寺。”
雲琛既全力配合程平,自然無有不應,順便也通知了大理寺的一乾人等到韓府門前彙合。
“叫他們做什麼?”程平不滿,嫌棄道:“毫無用處,我們去就足夠了。”
雲琛道:“你不是手握四個名額麼?看看能不能從中幫你找出幾個有用的,免得我將來慘遭你毒手。”
韓況生前畢竟是大理寺卿。夫人秦氏不願交出韓況的屍體,白臨興等人也不敢硬要,所以屍體還停在府中,隻等頭七一過,再下葬入土為安。
這某種程度也算方便了程平,不用來回幾頭跑。
大理寺的推官和仵作正想上前,結果人程平早已經熟練地戴上了手套,也不避諱,專心致誌地查看屍體的情況。其餘人訥訥不知如何是好,隻有推官的一個小徒弟上前幫著固定,遞送工具。
程平接得順手,動作也快上幾分,不免多看了幾眼身旁的年輕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回道:“林文。”
程平點點頭,就不再說話。
看過死者屍體,程平心裡大概有了成算。他並不急著下結論,淨了手直接走往韓況的臥房。案發現場的所有東西都還留在原位,韓況倒下的位置,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跡。
程平走到牆上的紅蓮教標記前,眼睛突然睜大,俯下身子仔細打量。他伸出手指沾了沾,送至鼻下輕嗅,疑惑道:“朱砂?”
雲琛也走過來查看,讚同道:“確實是朱砂。”
他抬頭在房間裡找了找,最後目光落到書桌上。筆架上依次排開數支筆,另有一支擱在紅色顏料的白碟上。他拿起來輕輕嗅了嗅,衝程平點頭確認。
找到圖畫的源頭,程平緊鎖的眉頭卻並未因此得到舒展,他蹲下身子一寸一寸地打量牆上的紅蓮花,目光凝重得仿佛要把蓮花的脈絡從其中全數抽出。
雲琛覺得奇怪,俯下身子也跟著觀察這朵紅蓮,良久出聲誇了句:“這花倒是畫得精致,起落皆有大家風範。沒想到紅蓮教要求如此高,除了會殺人,還得有幾分畫技傍身。”
“誰告訴你這是紅蓮教的人了?”程平冷嗤一聲,嘲諷道。
他沒接著往下解釋,轉而議論起了彆的事情:“士彆三日,看不出來啊,你什麼時候對畫也有研究了?”
雲琛麵色不改,答得再自然不過:“前些日子常看人畫畫,看得多了,自然能說上幾句。”
他倆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半個京城隻怕都傳了個遍。旁人或許會顧及雲琛的想法,儘量不提名姓。程平卻毫不客氣,張口就問:“是洛微吧?”
雲琛沒接話,平靜已久的心,不受控製地掀起了波瀾。
他忍不住想,如果洛微還在的話,等查完了這個案子,他還可以順道從路上買些點心帶回去。又想著她畫畫那麼好,武功也好,沒準兒也能看出些什麼。
程平瞧他的樣子,隻覺昔日憋悶的怨氣一掃而空,正準備再挖苦幾句,卻被韓況夫人秦氏突然出聲打斷了。
昨日案發時,秦夫人悲痛欲絕,當即就把在場所有人扣在了府中。要不是白臨興及時趕到,隻怕還有得鬨騰。她如今一心隻為夫報仇,可程平方才所言,她雖隻聽見半句,但能感到與白臨興的結論大有出入。
秦夫人知道程平一向與自家夫君不合,屢屢上門找麻煩。現在新官上任,她生怕程平此番查案是假,開刀立威是真,稀裡糊塗地就想把韓況的死糊弄過去。
所以她迅速想出個既能施壓、也能把案情拉回正軌的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