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沉入地平線,韓府裡燈火通明。
林文早早按照程平的吩咐,等在門外翹首眺望。程平見著他就問:“怎麼樣,找到了麼?”
林文點頭稱是,回道:“韓大人生前酒量很好,舉杯前後意識清醒,未有異常。我們把當日所用的酒杯器皿全部查看了一遍,其中一個酒杯邊緣粗糙,杯身有許多隱蔽的小刺。我自己試過,不注意的情況下,手指吃痛時確實會不自覺地顫抖,很容易將酒帶出來。”
“我重新檢查了一遍韓大人的屍體,發現右手指尖有明顯刺傷,與酒杯的情況吻合。而當時在場的人,都回憶說那個負責倒酒的丫頭很是勤快,卻不太知禮,頻頻斟酒,好幾次都快溢出來了。”
“新來的丫頭?”程平若有所思地問道。
“不算吧,”林文想了想,回道:“她是韓府裡的家生女兒,一直都在,隻是最近兩日才過來抵了彆人的位置。但比較巧合的是,宴會所用的器皿,一向都是由他娘金嬸保管的。”
程平回過頭,大爺似的瞅了雲琛一眼。雲琛立即會意,乾脆回道:“整個韓府早就被圍得密不透風,小林大人傳出消息的時候,我已經另派了人過去。喏,負責倒酒的那個丫鬟也給抓了回來。”
他抬了抬下巴,指指前方被捆住的人,示意道:“就是她。至於她娘金嬸,今日自從進了屋子就沒出來過。”
雲琛見程平臉色不太好看,笑著打了包票:“人不會丟,且不說我在好幾個點位都放了一流高手,就是因著沈青辭的緣故,她也絕不會一走了之。你放一百二十心好了。”
程平麵容緊繃,嚴肅道:“我不是擔心這個。之前問話的時候,好些人說金嬸為人刻板,一向不喜自己女兒離主院太近,每次都是好一頓打罵,怎麼會主動提出幫她更換差事。”
他看了看一旁麵容姣好,卻滿臉不服氣的年輕姑娘,無奈地吐出一口氣,說道:“我怕真正的金嬸,已經不在了。”
程平聲音不算小,但那姑娘並沒有在意,隻顧盯著地麵碎碎罵人。
程平沒有再停留,直直朝著那個漆黑的方向走去,吩咐道:“走吧,想必她也等我們多時了。”
話音一落,雲琛同步打了個響指。於是所有隱在黑夜中的火把驟然亮起,藏匿的暗影紛紛現身將四周圍得水泄不通。
人頭攢動處,如同白晝。
程平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金嬸。
又或許,她早就恭候多時。
房內雖一片漆黑,但眾人闖入時她已穿戴整齊坐在床邊。見到來人,她慢條斯理地起身取了火折子,把屋內的燈台都點上。
所有人這才看清了她的模樣,個子不高,眉心微蹙,聚起了幾道細紋,雙目亮堂,嘴角拉平,是個不愛說笑的乾活好手。衣服洗得發白,在廚房下人裡應屬罕見的整潔。
“金嬸?”程平揣著手站在中間,先隨口喚了一聲,又改口道:“或者,我該叫你陸安小姐。”
眼前的婦人笑了一下,卻笑得與長相不太相稱,顯得有些怪異。她伸手在耳後小心摸索,片刻後直接扯下人皮麵具,露出了一張格外年輕的臉。許是常年易容的關係,膚色格外蒼白。
與沈青辭長得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眼睛的形狀稍圓,帶著些不諳世事的天真。
陸安借著燭火打量程平,不吝稱讚:“大人好本事,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程平理直氣壯地受了這份讚揚,回道:“這不是正好,免去了拐外抹角的浪費時間,我們都打開天窗說亮話。”
陸安笑嘻嘻道:“這案子想必都七七八八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是我乾的,我擰斷了韓況的脖子,戳爛了他的心臟。本想用他的心頭血在牆上畫了朵花,可惜心太黑了,畫出的花不好看,隻能算了。還有我沒講到的,你查出來的,我也都認,儘可以算到我頭上。”
聽到這番話,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人人不寒而栗。
陸安一看嚇到了許多人,更是得意不已,又問道:“你還有彆的問題麼?”
程平點點頭,說道:“我確實有幾個問題。”
陸安轉身坐回了床邊,雙腳輕晃,好脾氣地說道:“那你問吧。”
程平也拉了個凳子坐下,問道:“原本的金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