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微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的,年少時好奇心重,什麼都覺得有趣,都想著試一試。以前也做過幾壇,後來打了彩條分送出去,卻遠不如這個,也不知道當時大家都是怎麼喝下去的?”
她皺著眉頭回憶,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便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喝完還戀戀不舍地嗅了嗅杯中殘留的香氣。
蔓娘順手接過酒杯,同她閒談了幾句:“這是春江閣主人親手釀的,一年也就得一壇。姑娘要是再晚幾日來,就沒有了。不過冷酒多飲傷身,再喝這一杯就夠了。”
洛微拈著酒杯笑道:“想來你家主人是個風雅人物,房子建得好,酒也釀得好。”
蔓娘難得露出些許笑意:“他自然是極出色的人。隻是前些日子有事出遠門了,並不在此地。”
“倒是可惜了,本來我看你舞跳得極好,想必師父也是此中高手,還想著能有幸拜會一番……”洛微歎息一聲,又把話題繞回了蔓娘身上:“既如此,我隻能纏著你了,剛才那樣的動作,你再多教我幾招唄?”
蔓娘收起笑容,嚴肅道:“姑娘誤會了。此間主人不會跳舞,也不是我的師父。我看姑娘方才信手使出的招式,功力遠在我之上,何苦再拿我來尋開心?”
她頓了頓,好言相勸:“姑娘,如果有了好去處,你該安穩度日,從此再無乾係。你不該再回到這樣的地方,再提起過去的事。”
洛微搖搖頭,亦正色道:“多謝你的好意。我心裡清楚,之前也已經說得明白。帝舜曾作《九韶》,簫韶九成,鳳凰來儀,百獸率舞。子謂韶,儘美矣,又儘善也,何須妄自菲薄?”
蔓娘臉色大變,垂首低聲提醒:“姑娘慎言。”
洛微滿臉疑惑,問道:“這是為何?”
蔓娘不敢多言,隻緩緩搖頭。洛微愈加不解,正要再追問,卻聽到門簾晃動的聲音,有人挑簾進來,朗聲道:“她自然是不敢說的,我可以告訴你。”
來人竟是方才與侯定波比試的白鶴山弟子。
洛微眼神微冷,淡淡道:“隔牆偷聽,不請自來,閣下的這些做法似乎都不太有禮貌。”
還有袖手旁觀,洛微自己在心裡補了一句。她之前瞧得真切,此人出手阻攔鞭子時就不走心,後來更是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雖說不強求世人皆有拔刀相助的古道熱腸,但總歸是觀感不佳。
那人不以為意地搖了搖扇子,說道:“在下楊舒玄,白鶴山門下。方與在街上與姑娘打過照麵,卻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師從何人?”
洛微簡單回道:“洛微。”
“呀……”楊舒玄並沒有認真聽完,就狀似懊惱地打斷了洛微,假意改口道:“是我剛剛問錯了話,把你當成江湖中人了。我該這麼說,洛姑娘,你大禍臨頭,快要掉腦袋了!”
洛微按捺住想要暴打他的衝動,站起身來行了個禮:“洛微不知,還請楊公子說明緣由。”
楊舒玄嘴角一揚,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搖著扇子說道:“九年前,九韶宮勾結楚王餘孽,企圖謀反,門中弟子已被全數誅殺。這可是轟動一時的大案,江湖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能你一直被養在後院吧……”
驚聞這等噩耗,連日來最不敢觸碰的夢魘悉數成真。
洛微心頭大震,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卻被生生忍下。她幾次張口,又沉默著收回了問話,悄悄把顫抖的手藏到了袖中,壓著自己深深呼吸了好幾次。直到麵上再不顯分毫、聲音再不會顫抖,她才冷靜地問道:“那為何我要掉腦袋呢?”
楊舒玄未察覺異樣,依舊自負地給對方定了罪:“九韶宮犯的是謀反大罪,朝廷徹查多年,決意斬草除根。誰都不敢和他們扯上乾係,更不敢再提其名姓。你這麼明晃晃地叫出來,談論時又極儘溢美之詞,不殺你殺誰?”
他扇子一合,起身道:“我師叔說你是個絕世高手,我遠不如你,這才慕名追來。沒想到高手沒見著,卻見著一個貨真價實的舞姬。行了,跟我走一趟吧,洛姑娘。”
蔓娘見狀立刻起身擋在洛微前麵,說道:“洛姑娘是春江閣的客人,白鶴山並非官府衙門,沒有資格在我們的地方帶走她。”
楊舒玄冷笑道:“白鶴山是沒有資格,隻不過此人牽扯叛賊餘孽。事關重大,斷不可袖手旁觀。蔓娘子,你一個小小的管事,隻怕也做不得春江閣的主。不妨聽我一句勸,要是以後還想開門做生意,就彆摻和這種事,你也摻和不起。”
他手中扇子一轉,直指洛微,厲聲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