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臨沉默了。
旁邊部下聞言,不悅地看了洛微一眼,對她直呼莊主名字之舉不太高興。
洛微意識到什麼,琢磨道:“呂臨……呂……南宮……”
她猛然抬頭,站起身看著呂臨顫聲道:“你是南宮臨?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洛微去折劍山莊的次數不算多,南宮臨是南宮陌的幼弟,比洛微還小三歲。洛微第一次去折劍山莊時,他還是個小娃娃,生得粉妝玉琢,正在搖搖晃晃地學走路。
再後來就是個清秀小少年了,隻是每次見到她,總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刺她幾句,要不就氣鼓鼓地跑開,好像誰欠了他似的。
可如今,眼前的人滿麵風霜,裹著身舊布袍,露出的手背上有幾道斜斜的疤痕,明明二十四五的年紀,卻像是三十來歲的人了。
呂臨,應該說是南宮臨定定看向洛微,問道:“不知姑娘是何人,竟然知道折劍山莊的事情?”
洛微回道:“我是洛微。”
南宮臨垂首思索了半晌,搖頭道:“抱歉,我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與洛微姑娘有過交集。”
倒也正常。
洛微自知行走江湖的時間算不得長,多半待在楚王宮裡,後來更是有意識地藏匿蹤跡。偶爾幾次隨蕭韶外出,外人多半以九姑娘喚她,知道真名的不多。
南宮陌倒是知曉,偏偏又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
“無妨,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洛微沒有深想,隻是沉浸在了故人相逢的意外歡喜中,重新放緩了語氣:“那你大哥呢,他也在慶州麼?”
南宮臨麵露黯然,不自覺帶出幾分怨怪之意:“我不知道洛姑娘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大哥已經故去六年了。”
頃刻間,難得生出的歡喜之意被全數抽空,洛微身子一晃,喃喃自問:“他死了麼?”
南宮深深看了她一眼,簡單回道:“練功時出了岔子,經脈逆轉,走火入魔。後來折劍山莊四分五裂,我帶著其中一支來到此地。”
原來他也死了。
洛微心中哀痛不已,眼淚順著臉頰汨汨流下,而手裡的劍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悲痛,在劍鞘裡顫動不止,發出陣陣哀鳴。
南宮臨被劍鳴聲吸引了注意力,低頭看過去,驚問:“這劍?”
洛微把劍遞給他:“這也是南宮陌所鑄,我給取了個名字,喚作‘彼月’。”
此前洛微動手時,南宮臨就覺得劍光奪目,應非凡品,沒想到竟是折劍山莊之物。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拔出了一小段劍,劍身皎潔如月,上麵一個“微”字,翻轉過來就是熟悉的印記,一時悲從中來。
洛微哀歎道:“彼月而微,此日而微。沒想到如今寶劍猶在,故人卻早已長眠。”
天亮後,洛微跟著南宮臨回了呂家堡。
進門時,一個孩子嘴裡連聲喚著“小叔”,高高興興地奔來。等見到人群裡有陌生人,他忙止住腳步,規規矩矩行了禮。
南宮臨親昵地揉揉他的腦袋,對洛微介紹道:“這是我四哥的孩子南宮熙,剛剛十歲。”
又與南宮熙大致說了下昨日之事,讓他喚了洛微一聲姑姑。
洛微擺擺手,隨口道:“不用那麼講究,直接叫我名字吧。”南宮臨沒同意,堅持把稱謂定了下來。
南宮臨給洛微專門安排了一個小院,裡麵的衣物器具已提前準備妥當。
洛微發現案上放好了一套白色衣裙。她頓了頓,已經伸出的手臨時轉了方向,打開房裡的衣櫃,裡麵全是天青、月白一類。
也沒什麼差彆。
洛微換好衣服,用內力蒸乾頭發,略過那排簪子,依舊拿了根發帶綁住頭發。
院外的空地上,南宮熙正在和自家小叔展示這些日子的練劍成果。
小孩雖然麵容稚嫩,但出手果決,招招落在點位,毫不拖泥帶水。南宮臨頻頻頷首,餘光瞥見洛微走了過來。
一襲輕紗白衣,麵容秀美,風姿綽約,仿若世外仙姝。
他一時怔住,片刻後反應過來,匆匆垂下頭掩飾。
洛微沒留意,徑直走到南宮熙麵前:“你方才使的是知寒劍法麼?”
南宮熙點點頭,乖巧答道:“洛姑姑說得沒錯,正是本門絕學知寒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