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是開玩笑的,實際上程綿月甚至不記得自己愛過多少人。
她今年二十七歲,距離上次愛情風波已經過去了十年。如果現在想起從前的事,綿月隻會苦澀而尷尬地笑。
從前綿月覺得愛情過於珍貴,一生隻夠愛一個人。現在綿月覺得愛情很廉價,心動遍地都是。綿月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可以和適齡的任何人談戀愛然後搭夥過日子。這樣愛情要它乾嘛?程綿月今年二十七歲,從未談過戀愛。
綿月釋懷了嗎?她不知道,她覺得釋不釋懷已經無所謂了,愛情會死,但愛與死不死。她喜歡把人想象成包包菜。如果人的心真的是包包菜,那麼薛某就是在最裡麵的嫩綠色小葉上。現在的綿月或許會很排斥他,覺得他並不值得呆在那裡,但她沒有辦法。綿月同時覺得憤怒,既然愛情平平無奇不過如此,那乾嘛要把它渲染得如此驚心動魄酣暢淋漓。愛情是平凡的,沒有愛情人照活不誤。
綿月覺得世界神奇,因為世界處處充滿規則,如物理般深奧難尋的的規律同樣適用於人類社會,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綿月覺得世界可憎,因為世界處處充滿規則。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
綿月在反思,或許當初自己對薛的窮追猛打,並不止由於自己的瘋狂,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自己想反抗規則。她偏執地想要反抗時間和阻礙她愛的一切。她早該在第一年結束時就該收手的。她相信自己的愛可以戰勝一切,但實際上她的愛一文不值。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
程綿月覺得世界上到處都是薛玉。到處都是薛玉的眼睛、薛玉的嘴角、薛玉的褲管。她的十七歲到處都是,十七歲的她卻不複存在。綿月有時候會想念薛玉,但同時她又知道自己實際上想念的不是薛玉,而是那個不複存在的、愛得瘋狂而真誠的、十七歲的自己。
馬路上的紅燈倏然亮起,綿月看著紅燈愣愣地發呆。她覺得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程綿月,人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
後記
八月窗邊,向日葵開得正驕。
郭雪陽走到程綿月身邊,問:
“綿月你在寫什麼呀綿月,可以讓我看看嗎?”說這話的時候側彎要,笑著看綿月的臉。
“不可以。”
“說一說說一說,彆小氣。”
綿月煩了,胡謅說有一隻小兔子,出門給大雨淋了。
雪陽略想一想,說:“你要不把我也寫進去,就寫我在小兔子旁邊,陪它一起淋著好了。”
“也行,我要不直接寫你被雷劈死了吧。”
“也行,你每天都在寫寫寫,你以後要去當小說家嗎?你好牛噢。”
綿月沒有理會他虛假的恭維,心裡卻在想:
給我一隻筆,讓我把世間的愛和死寫儘。
八月窗邊,向日葵開得正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