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靈魂 蔣從言離開去市裡的時候,……(2 / 2)

“我催你乾嘛,我隻是想表達一下慰問。”說著便要往回撥。

宋宜寧急忙按下老班的手,說:“我已經幫你表達了,就不用再打了。”

“真的?”老班一副完全不信的語氣。

“真的,我以我這個月長的肉保證。而且她忙著呢。”肉食者宋宜寧儘量使用她最虔誠的口吻說道,成功哄下了單純的老班。

這邊宋宜寧的電話剛掛,馬上有一個未知號碼來電。

淩希遲疑地接通,“蔣從言?”

“是我。”蔣從言的聲音通過手機抵達淩希耳底,帶來一片清明,“你好哇,希希。”

這一句不知怎麼的,就衝碎了淩希的故作鎮定,直直闖進已經破舊的靈魂裡。

“我不好。”淩希垂下頭,肩膀不住地顫動,啜泣不已,“我太大意了,我早該知道的。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如果讓我自己來選,我不想回來的。這是不是一種懲罰……”

蔣從言聽著淩希責怪自己,鼻子一酸,心裡也異常難受。

“希希,這不是你的錯。”他不自覺攥緊手機,像哄著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一般,綿言細語,“我還沒見過你爺爺呢,他一定是個可愛的小老頭吧,跟我說說好嗎?”

“他很可愛,脾氣也特彆好,會包容所有人。我長這麼大,也隻被他罵過一次。有一次我貪玩不回家,讓奶奶著急得滿世界找我。當時我以為他隻是心疼奶奶,後來才想明白他生氣,並不隻是因為奶奶,他其實也很疼我的。我這個人太沒有心了……”淩希將頭埋進臂彎,崩潰大哭。

“那希希,如果天晚了就記得回家,不要貪玩。如果想他了就去看看奶奶,也不要獨自難受。奶奶也想念爺爺啊,你把你的想念和奶奶分享分享,或許會發現想念並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淩希漸漸停下哭聲,長吐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還是難過呢?”

“沒關係。你知道風,它會拾起消散的靈魂,它了解生者的悲傷和死者的遺憾。所以不要擔心,你想說的、要做的,風都會替你傳達。”

淩希慢慢直起身,撥開被眼淚浸濕粘在臉上的碎發,將手豎向伸開,感受著穿過手縫的微微清風,像對麵的呼吸聲一樣淺淡而綿長。

“但凡有這水平,上回語文作文也不至於那麼點分。”

“啊,你知道了?”淩希突然點評,蔣從言愕然。

“語文老師氣得牙癢癢。在我們班說,你議論文無可挑剔,一寫抒情文就拉胯得不行。把你當反麵教材呢。”

“不行不行,我要充沛我的感情,扳正我的形象!”蔣從言義正言辭說道。

“不管怎樣,謝謝你蔣從言。”淩希收起玩笑,神色真摯。

“不用謝。我一直都在呢。”

“祝你,競賽順利,取得首榜。”她誠心祝福。

“一定。”他說自信肯定。

淩希再抬頭,月朗星稀,風也恰好。

午夜普渡儀式開始爸爸才出現。淩希把手機還給他。

兩人一度無言。向來如此。

淩希參加完普渡儀式後,本隻打算淺寐一下,卻沉沉睡去,人來人往無一人驚醒她。大概過了三四個小時,姐姐把她喊醒,說要封棺了。

客堂裡鬨哄哄的,圍湊著叔叔嬸嬸們,中間站著幾位不熟悉的青壯年男子,其中有兩位在推移斜置的棺材蓋,對齊棺材口,然後拿起錘頭將釘子楔入封死。

蓋棺定論。

淩希在角落裡,安靜站著,目睹熟悉的場景重現。

沉默了一天一夜的奶奶,在側堂裡突然踣地呼天,心碎不已。就要支著孱弱的身子,去攔棺。姑姑嬸嬸們扶回奶奶坐下,紛紛失聲痛哭。

“起棺!”有渾厚男聲響起。

棺起,出殯。

側堂哭倒一片。

後來,白衣白帽,走走停停,哀樂與鞭炮聲交錯,親者靜默,路人竊語,漫天飄著紙錢。

如夢如幻。

這就是淩希對那天的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