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常這樣想,既然沒能讓娘親過上好日子,可這儘孝卻是最好的報答,讓母親晚年能安詳地離去,成了他最大的願望。
可事與願違,一次偶然的失誤,卻釀成一樁人命案,孝未儘到,卻使母親溘然長逝。
那一天,他請了一個郎中替母親看病。郎中開了一個方子,要他拿去抓藥,他在懷裡掏了半天也掏不出一個子兒來。
正在怔怔發愣時,隻聽老母親在茅屋中喊他:“憨子,進屋來,娘和你說句話。”
他答應一聲,往屋裡走去。憨子是他的小名,算是從他爸老憨那兒繼承過來的。
他的大名萬福生,則是娘花了五百錢請算命先生給起的。起是起了卻無人叫,也算是個天大的浪費吧。
說是進屋,其實那是泥牆加茅草沏成的,好歹卻是祖上留下的唯一產業。
看見娘一頭的亂發,額上醒目地紮著一條紅布兒,麵色臘黃地仰靠在一床破棉絮上喘著粗氣。
一見憨子進了屋,便顫栗著一雙像秋天裡落了葉的山楂杆似的手,握著憨子的手背說:“兒呀,你就甭花那些冤枉錢了,娘不治也是這樣,要治也是這樣,反正一時半刻也死不了。你就省省吧,娘給你攢兩錢放在那兒才是正理。”
憨子眼裡一熱,床頭跪下說:“娘,您就甭操心了,安心養病吧。兒留著那錢乾什麼用?孩兒雖沒能讓您過上好日子,但孩兒一定得把娘的病治好了才是。”
“兒呀,有你這份孝心娘也就知足了,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會含笑而去的。隻是,如今你也老大不少了,還未娶上個媳婦,娘就是去了,也是死不暝目呀!”
“娘,您就彆說了,您隻管安心把病養好,媳婦自然到時兒會給您娶回來的。”
話是如此說,可真的上哪兒找媳婦回來呀?家裡家徒四壁,囊空如洗,那隻不過是安慰娘親的一句說詞而己。
他再也不忍心看著娘抹淚,即從房裡走了出來。外麵靠牆有一擔柴夥,是他昨日預備好,今日挑到街上叫賣的。
他又在腰上紮了一條帶子,跟娘道彆一聲,挑了柴夥就去了城。
從北門進到南門出,還未找到買家。急得他團團轉,渾身冒大汗。肚子卻咕咕地叫喚著提意見,不得己,他把縛在腰間的繩子又緊了緊,轉身又踅向了西街口。
西街有一條長長的主街道,叫十裡街。那裡貨物豐富,小吃齊全。從兩旁嫋嫋飄來的香味直沁入他的肺腑。瞧一眼熱氣騰騰的籠包子和香噴噴的麻油花,饞的他口水直流了上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