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還有心說點什麼，但沈珍沒開口，她也被堵住似的不吭一聲。

車內，兩人間說的第一句話是沈珍的溫柔反抗，“以後這種交際宴會不要再喊我了。”

“不需要人脈，我也能做出讓你刮目相看的事。”

沈珍說這句話時雙眼看著窗外，烏漆墨黑的夜晚，張牙舞爪的枯樹枝，讓她沉浸在美景中，要說的話脫口而出，未經思考。

果然，有些話是不能夠對母親說的。

她會誤解，又或者她的反應讓稚嫩的沈珍有些招架不及。

“你覺得我結交人脈很可笑嗎？”沈女士瞪著眼珠子看向不知何時來到了青春叛逆期的沈珍，“看我，臉撇著乾什麼。”

“我覺得跟著冷漠的人講熱情的話很累。”沈珍無可奈何。

吳大姐律動的頭顱暫停了，完蛋，她的經驗，這母子倆絕對要吵。

這音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吳姐直愣愣地開車，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翅膀硬了，你媽我就是這麼一直熱臉貼著冷屁股養你成如今這種看得過去的樣子。”沈女士雙手交握，上下打量著自己生下來的作品。

“什麼樣子什麼樣子，我不需要你們把我養成這種樣子。”沈珍語氣已經有些不穩了，她也搞不清楚為何有時候會對有些話反應很大。

沈女士嘲諷一笑，“養成了鬼樣子，除了臉能看，一無是處。”

“為什麼這麼說我？我成這個樣子還不是你們造成的嗎？”不願回想的記憶幾乎衝破牢籠，沈珍狠狠壓住才能不至於當著吳大媽的崩潰。

“沒我累死累活賺的錢，你能上你想上的補習班嗎？你能年年有個班乾部領導彆人嗎？”

“不是我想上的補習班，我想上的你跟他都不讓我上，不讓我上我想上的補習班不讓我上。都是你們讓我上的為什麼現在一直說我一直想上的，是我的錯了。”

沈珍語無倫次的毛病犯了，她緊張或者情緒激烈的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的語序。

“真是瘋了，我還以為你進步了，紀老板到底是怎麼瞧上你的。”

沈女士瞧不上沈珍的這種毛病，跟她挑的“好老公”一家的毛病一模一樣，誰知道啊，他會有這種家族精神不正常的基因。

“紀火老板比你厲害多了！”沈珍帶著掩飾不住的哭聲吼出了這句話。

認識第一天的紀火老板教她防身術，送她通行證，讓她有穿舒適的短暫權利，告訴她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母親卻是貶低自己，不斷貶低自己，仿佛她這個已經一文不值的人不過是紀火老板蒙眼後撿的一個破爛。

紀火老板錯把魚目當做寶。

自沈珍喊出這句話後，沈女士不再講任何東西了。

她氣得胸廓起伏，感覺車內缺氧，車窗放下後才舒服很多。

沈珍也要放下車窗，讓冷風刮著她的臉龐，刮走克製不住的淚珠。

她早就過了對著媽媽哭泣，讓她心疼的年紀了。

眼淚對著不愛她的人流不過是一種弱點，是將把柄遞到了她人麵前懇求她再刺一刀。

車內後座再次氣氛冰冷，不像是一對母子同乘。

播放的音樂來到了高潮，歌手持續的嘶吼撫慰著沈珍的心靈，一腔扭曲情緒有了發泄口。

兩個雇主的矛盾沒再激化爆發，不影響吳大姐開車，她這才敢偷摸看下後座的情況，在沈母眉毛皺起來的同時換了下一首歌。

沈珍摸了摸口袋裡的紙片，也終於冷靜下來了。

下個假期，一定要去“A”看看，她要變強，要掌握家裡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