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要的東西阿笙都拿來了。”

蘇知易緩緩起身，認真給熟睡的人蓋好被子，目光仍不舍地看著他。

阿笙有些摸不清頭腦，把香爐放在了圓桌上。

“先生，您這是要乾嘛，今晚可是你跟太子殿下的大喜之夜……”

“去把我的古琴取來。”

“先生……您……”阿笙心裡一陣發毛，總覺得心裡頭怪怪的，再看圓桌一旁擱置了的紫檀錦盒……心裡突然明白了什麼！

“先生！您莫不是……”阿笙不敢再往下想，突然跑到蘇知易的麵前跪下，急切道：“如果先生是想把太子殿下送回去，萬萬不可啊！這些時日以來，您與太子殿下的感情阿笙全都看在眼裡，太子殿下可是先生您的命啊！要是你把他送走了，他可就再也回不來了！先生以後豈不是要在思念和孤獨中度過一生！先生，不可以！阿笙不同意您這麼做！”他趕緊去搖晃南恩和的手臂，大聲喊道：“太子殿下您快醒醒！你現在不能睡啊，快醒醒！先生要將你送回去！您快醒醒……”

“他不會再醒過來。去把為師的琴取來……”

“先生你到底是怎麼了？您說了要為自己自私一次的！怎麼好好突然就改變主意了！阿笙不去拿，也絕對不讓您失去太子殿下而抱憾終身！”阿笙緊緊抓住南恩和的手臂，說什麼也要護著。

蘇知易微微閉上你眼睛，眼淚無聲滑落……

“我何嘗不想自私妄為一次！可是這樣做隻能害了他。他原本就不屬於這一世，跨越時空原本就是錯的。若是他繼續待在這裡，路隻有一條，隻有死。最晚到他登基那天……與其這樣，不如讓他永遠離開，至少可以留著命回去。”

阿笙一下慌了，不知所措地看著蘇知易，“為什麼會這樣啊先生？你們已經經曆了這麼多磨難，為什麼到最後還要這樣！阿笙不懂……”

蘇知易起身，走到書櫃前，將許久不曾碰觸的古琴拿了下來。

阿笙一個箭步攔住！“先生！您這樣做至少也要得到太子殿下的同意！萬一太子殿下死都不想回去呢！不行！您不能這麼做！”說著就要去奪他手裡的琴……

“他在這裡的任務已經完成。就算我不送他回去，也會有人強迫他離開。若他執意留下，連命都沒了。我不能為了多幾日的歡愉而傷他。”蘇知易拿開阿笙的手，將琴置在圓桌上。

阿笙趕緊拿起紫檀錦盒問：“雲曆師尊不是說這個能把太子殿下永遠留下嗎？先生為何不試試？”

“舜義的龍脈隻能留他三個月，三個月以後他就會因此而喪命。為師想過是不是可以私自到連他的生死都不顧……可是做不到。為了三個月的時光而葬送他的所有，真的做不到。”

阿笙明白了一切，放下手裡的錦盒退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那……太子殿下還能再回來嗎？”

蘇知易走到他床邊，將他扶起緊緊抱在懷裡。閉上眼睛想永遠都記住他身上的體香……卻怎麼也記不住。

阿笙流著眼淚不敢問……“是不是太子殿下他再也回不來了？”

蘇知易將他放下，雙手仍緊握著他不舍放手。

阿笙見師傅難舍的模樣，跪在麵前拉住他的手臂道：“先生，能有幾日算幾日也是好的！相信如果太子殿下知道事情原委，也會同意留下來再陪伴先生三個月的！”

三個月，整整九十天。九十天能與他在一起……他不是不想。可如果自己隻為了享受自私的幸福，蘇知易就不再是南恩和喜歡的人了。

“不了。總有一刻是要分開，多留一刻隻能徒增多一刻的痛。阿笙……你出去守好門，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進來。”

阿笙已經沒有辦法再勸下去，給蘇知易磕了個頭，目光再看了床榻上的南恩和一眼，真心道：“其實我從頭到尾都沒真正討厭過你，最多隻是嫉妒先生對你偏愛罷了。你回去了千萬要記得先生，記得易居，阿笙可以不用記。隻要記得一定要再回來……”

蘇知易將阿笙扶起來，溫和道：“去守著吧。事情結束……為師再喊你進來。”

阿笙含淚點點頭，再看了倆人一眼，頭也不回地的跑了出去。

雨下得越發大了，阿笙蹲在竹製的門檻上，一邊仰頭看著屋簷的落雨，一邊抬著袖子擦眼淚。他搞不懂成人的世界，更不知道愛居然可以這麼讓人肝腸寸斷。連他這個局外人都心碎成殤……

竹香燃起，琴弦撥動，悠揚的琴聲響徹在整個易居的雨夜上空。

紅燭下，南恩和仍舊像個孩子一般熟睡在床榻上，雖不能醒來，眼角的淚卻兩行落在枕頭上。

蘇知易每撥動一個琴譜，眼淚就落下一滴，直至曲終人散，淚流成河……

天亮，雨停，整個易居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像從前一般，從沒有外人來過。唯一不同的是，蘇知易的房間裡多了一種特彆的氣息，似是曾經的那個少年留下的。

蘇知易推開門，易居裡的一草一木都恢複了往昔。山林中多有霧氣繚繞，今日也不例外。許是春日漸漸來臨，林中多了幾聲蟲鳥的啼鳴。

阿笙拿了乾柴在院裡裡生起了爐火，仰著笑容告訴他，自己剛剛學會一道晨羹，味道好吃到不行！就是需要用乾柴和鐵鍋現煮開才好喝。

蘇知易走出房門，蜷手咳嗽了兩聲……

阿笙心疼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仍笑臉盈盈地抱著乾柴進進出出忙活著。

蘇知易走到庭院之中，腦海中想起那個少年滿腹仇恨找上門來的那天。如今想來，若是再能回到那日……被他刺到遍體鱗傷又何妨。

抬眼，便可再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