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書令大人何錯之有,美物當配佳人,是民女與之無緣 ”,月瑤隻想快些離開,他的眼神過於清亮無瑕,誘惑著人忍不住深深信任他。
“ 本官這裡還有一物,本就該是孟姑娘的,還望孟姑娘,務必收下 ”
戚玦從袖中拿出一支通體雪白的玉簪,遞到了震驚的女郎麵前……
“這,這是…”,月瑤瞳孔微縮,驟然回想起,那日在戲坊聽戲,戲中詞稍改了兩句,有位貴人設了個彩頭,若是誰能聽出來,便能贏得它……
“ 那日,孟姑娘所言皆對,故而這簪子本就該是孟姑娘所得 ”,戚玦輕輕一笑,眸子裡,似有星辰流淌……
“ 那為何…”,月瑤蹙眉,質問幾乎脫口而出,想問他為何戲弄她,當日竟是暗地裡耍賴……
可是一想到,他如何行事和自己又有何乾,於是質問之言戛然而止,緘默不語。
“ 當日孟姑娘恐怕並非真心想要它 ”,戚玦淡淡的解釋著,溫和不減,“ 如今本就是本官欠了孟姑娘,故而,借此還禮 ”
“ 中書令大人,此物貴重,民女如何能接受…”,月瑤斂著眉目,後退半步……
“ 孟姑娘才情堪配此物,若是不收,本官也不知,它能配得上誰了”,戚玦歎氣,輕吞慢吐地道來。
“ 可是,這…不合規矩,我們……”,心中腹誹,我們難道相熟到互贈信物的地步了嗎?
月瑤蹙眉癟嘴,撇過臉去,不願看他…
死寂般的沉默與冷落,再次冰封於二人之間…
“ 其實,《北山塚》這詞,是…”,戚玦輕輕摩挲著指尖,緩聲開口,而那女郎在聽到北山塚三個字的時候,果然輕輕地眨了眨眼睛…
突然,一陣痛苦嘶啞的哀嚎,撕裂了二人之間的冰霜氛圍,從遠處傳來——
“……我是北境軍,要見聖上!我是北境軍啊!我!有急事,定要見聖上!”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被四麵八方湧來的巡城軍團團圍住,抽刀的聲響劃破夜灣……
戚玦見狀,立即向著月瑤邁了一大步,拉過她柔嫩的手,將那枚玉簪穩穩地放進她的手心…
“ 孟姑娘,來日再敘,本官先告退了 ”
說罷,迅速向著那躁動的源頭走去,雪白的衣袍翩翩飛舞,很快隱入到了巡城軍的包圍圈兒中去,再也看不見了……
月瑤輕攥著那枚玉簪,而肌膚上似是還留存著方才他情急中觸碰到的體溫……
他的手,真的很溫暖…
還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北山塚》如何?
月瑤心房微微震顫著,驚詫地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 各府家眷速速回營!各府家眷速速回營!無召不得出帳!”
煙塵彌散,高大駿馬上的白峰飛馳而過,沿著各個營帳,帶來了帝王的口諭。
“喂,呆子,快回去!”,白峰揮舞著馬鞭,怒斥著呆愣在路邊的月瑤。
月瑤這才驚覺,方才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神色瘋癲的乞丐,竟是驚動了聖上!
似是有大事發生,所有人噤若寒蟬,紛紛回避,躲回了自家營帳中…
*
帝王大帳,禦林軍持刀層層包圍。
衣不蔽體的乞丐,頸上架著兩柄鍘刀,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念叨著要見聖上。
帝王高坐上首,陰沉著臉,掃過整營烏泱泱的軍士,冷聲質問:“ 白岩將軍,這是何人?為何瘋言瘋語?”
“老臣有罪”,白岩跪倒叩頭,渾厚的聲音鎮定地解釋著:“ 此人趁著換防之際,偷偷溜進皇家獵場,是老臣倏忽失職,驚擾了聖駕,老臣罪該萬死 ”
“ 聖上!聖上!”,乞丐涕淚滿麵,顫抖著嘴唇,撕心裂肺地哭喊到:
“ 小人不是瘋子,我原是北境軍一燒火小兵……北伐時候,偷偷得知,北境軍裡……裡麵有奸細啊!曾和烈古私下密謀啊聖上,那人,那人要殺我滅口,我是一路逃回來,就是要麵見聖上,陳稟此事啊!”
“ 嗬,奸細?”,帝王慍怒,“ 你倒是說說,北境軍的奸細是誰?”
“ 這…陛下恕罪,我並未看見那人的相貌啊,但是…但是我所說的,都是真的啊!”,
“閉嘴! 一派胡言!”,帝王揮袖怒罵。
中書令坐在側案,輕輕翻開著一本泛黃的孤本,手指拂過其上一個個著墨的名字…
“ 陛下,此人的確是記錄在案的北境軍夥夫,有名帖為證 ”,戚玦斂目,合上書案,沉穩如常地闡述著。
“ 陛下,此人古怪至極,怕是精神錯亂,不過身份不假,不如…”,魏環看了一眼穩坐魚台的中書令,稍作思索後,肅然的建議著:
“ 不如將此人押進刑部大牢,嚴加看管,日後再審 ”
“嗯…”,帝王摁著緊皺的眉心,“ 就按太子所言,來人,將此人押進刑部大牢 ”
“ 戚沐,戚淼,你二人,立刻隨著押送的軍士一同回朝,暫且監管刑部大牢,對此人,定要嚴加看管!”,太子鄭重地命令著身旁兩個戚氏子弟。
戚沐戚淼飛速地互看了一眼,心中不敢忘記太子和中書令說的那件大事…
這個乞丐…便是太子他們提前安排好的人……
不敢多想,二人抬手言曰遵旨,隨著幾位押送的巡城軍一同退去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鬨劇,便隨著乞丐哭嚎著離開大帳而逐漸平息…
戚玦走出大帳,吳鉤上前為他披上毛領大氅,秋風蕭瑟吹鼓中,他逆風踱步,烏黑發絲飛揚。
“ 今夜的事,飛鴿傳書給沈陌了嗎?”,他平靜問著。
“ 大人,已經放了飛鴿,沈陌在京郊軍營上值,快馬加鞭,三個時辰能趕到 ”
“ 他來了,便讓他去梅林等我 ”
“ 是 !”
戚玦裹著大氅,涼風拂過白皙臉頰,染上他的清幽暗香,在夜裡孤獨遊蕩…
他抬頭,眸色冷然,黯淡星空有些難言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