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頹 太子禁足,父兄皆入獄!(2 / 2)

君非皎月 梨花鯉魚 11366 字 11個月前

“ 那批揚州的私器…白老將軍如何處置? ”,月瑤飛速說著,心下百感交集。

“ 祖父說…他會如實上報… ”,白峰難堪地說著,黑夜中的眸光,哀切難掩。

最終,還是什麼都不能幫她…

望著她驟縮的杏眸,白峰心中一陣抽痛,厚繭遍布的指尖染上徹骨的冰寒…

“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月瑤低聲驚叫,險些滑倒,勉強撐著顫抖的身子,踉蹌地後退兩步。

她明明把那人的事全告訴了白老將軍!為何白老將軍還要把私器上交!為何白老將軍不告訴陛下這事背後的陰謀!

腦中一片苦楚的空白之際——

秋狩,驛站,揚州,關於那忠君的老將軍的每一樁行動,都如破繭的醜惡真相一樣,刺痛了她的心!

助紂為虐…是那人的詭計,是他鐵了心要覆滅兵部!

“ 孟姑娘你冷靜點!雖然兵部會有危險,但是你是太子妃,你不會有事的! ”

白峰衝上前,寬厚的大掌就要扶著她蕭瑟發抖的身子…

“ 你們,你們…你是否也是他的人! ”

華服貴女,顫聲尖叫著後退,猛地甩開了那小將軍欲扶她的手臂!

“ 什麼他的人?孟姑娘你在說什麼! ”,白峰驚疑萬分,隻拽到了一片衣角,便被她冷硬的巴掌扇打著胳膊!

“ 你…你走!”,她低吼著,眼中駭人的紅絲染上了淚,飛快地轉身逃離他。

“ 孟姑娘!孟姑娘! ”,白峰腳步追上去,卻被她回眸中,射過來的一抹濃烈恨意,震得僵住了身形,愣在原地,無法回神…

為何…她如此憤恨他!白峰的胸腔湧出,一陣無名的陣痛。

夜幕下,隻能凝望著,那華服女郎,拖曳著冗繁的衣裙,步履淩亂地跑離了祭台,奔命似地跑向了黑暗深宮之中…

*

釵環相撞聲,伴隨著急促腳步聲,回蕩在寂靜深宮。

華服女郎扶著石欄,微微喘氣之後,攔下了一隊途經的宮人。

“ 中…中書令呢?中書令在哪兒? ”,她低低地問著。

“ …中書令大人好像在…在蔚芳宮… ”,宮女疑惑地看著這位身份不俗的豔麗女郎在聽完之後,又迅速地遠去。

月瑤一路不停,終是跑到了蔚芳宮前,此時已然接近子時,宮人大多前往祭台,侍候帝王射弓這一重要時刻。

蔚芳宮前廊上,暗燈幾盞,紫袍玉冠的郎君扶著石欄,俯視著遠處祭典的欣榮場景。

他稍稍轉身,便見一抹豔色,從黑夜中朝著他急撲而來。

噗通一聲,嬌柔身軀摔倒在他的腳邊,佝僂的肩膀被微喘的胸膛,帶得顫抖不止。

戚玦悠悠地傾身而下,拽著她冰冷的手腕,把她從冗重宮裙的包裹中,穩穩地拖起來。

“ 太子妃,慢些跑,不必急著見本官 ”,戚玦淡聲囑咐著,慢慢地鬆開了握住她細腕的手掌。

下一時刻,女郎嬌柔的掌心,卻反握他的手腕,掩在寬袖之中,緊緊地抓住他。

“ 中書令大人… ”,月瑤顫聲走近他,生生忍住了眼中晶瑩的淚花。

“ 我都知道了,白老將軍馬上回朝,求求您,放過…兵部,放過孟府 ”

月瑤晃著他的手腕,哽咽難抑,水潤杏眸直直地凝視他晦暗不明的表情。

戚玦偏過頭,並不看她,隻繼續俯視遠方熱鬨的祭台。

她啊,求人的時候,就愛拽他的衣裳博憐憫,此刻卻壯著膽子牽他的手…戚玦任由她牽著,心頭卻湧出淺淡的笑意。

“ 太子妃,要是依了你的請求,對我…可有何好處? ”

“ 隻要中書令願意…我保證,我做什麼都可以! ”,月瑤再上前一步,隱隱哭訴,咬牙沉重地發誓著。

戚玦慢慢地撥開她緊掐在他手腕上的玉指,理了理袖上的褶皺,漫不經心地拒絕:

“ 本官…不敢相信太子妃的保證 ”

一滴冷淚,滴到了他的袖口。

她又拽上了他繡滿雲紋的寬袖,難以自持地低聲哭泣。

“ 難道你非要…非要禍亂朝綱嗎?中書令大人已是位極人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

“ 要是中書令惱我之前的背叛,我願意…願意… ”,眼眶中的淚水如珍珠,一滴滴地劃過羞紅的臉頰,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 願意什麼? ”,戚玦拿出帕子,輕輕地擦拭她的眼淚,“ 願意和本官…暗地偷情? ”

為她擦完眼淚,便又揮開了她揪著袖子的手,把濕潤的帕子,放進了她的掌心。

“ 太子妃,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戚玦俯視看她羞惱的麵容,又是一聲輕笑。

“ 沒有誰能讓本官收手 ”,戚玦在石欄上輕輕地叩著,異常沉著。

“ 和我這個奸賊偷情?太子妃又是謊話連篇,不是說,嫁癡傻乞丐,地痞流氓,都不嫁本官? ”

哭泣的女郎聞言,輕輕顫動,再支撐不住傷心欲碎的身軀,挫敗地跪倒在他的腳邊。

“ 除了求你,我彆無他話… ”,月瑤微微昂首,淚眼婆娑中,仰望著這位清雋過人的郎君,複又哀哀地低頭…

戚玦淡淡瞥著腳邊跪地的女郎,一滴又一滴的豆大淚珠打濕了腳下的石磚…

不過是對她有幾分在乎和不甘心罷了,這個大言不慚的女人,怎配妄想求他停手?

他的心又橫生一場煩亂的波瀾,無法再恢複平靜,俊秀的眉宇不自覺地輕皺。

夜幕已深,祭台最上首的帝王走下龍椅,在一眾臣子的注目之下,執起新鑄的軍弓,對準了祭台另一邊草靶上的紅心。

“ 新弓將啟,新元大吉! ”,內侍高聲喊著祝詞。

戚玦垂眸看著那弓,忽而俯身而來,在跪地的女郎耳邊,輕聲說著:

“ 太子妃,你猜,陛下那柄新弓,能否射中? ”

月瑤回首轉向祭台的方向,眼光驚恐地聚焦,所有變故隻在刹那之間——

四周的火把照亮,帝王奮力拉弓,弓上的利箭卻不住地震顫!

砰的一聲巨響,那鐵鑄的弓身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斷裂!

絲弦驟鬆,鋒利的弦,唰地劃破了帝王的雙手,鮮血如注!

“ 陛下!快傳禦醫! ”,總領內侍尖聲嚎叫著,整個皇宮卻死寂一片!

眾大臣驚惶地看著新鑄的軍弓斷裂,傷了龍體!紛紛叩首下跪。

帝王捂著受傷的雙手,怒聲道:“ 這是怎麼回事?給朕徹查! ”

整個祭台陷入一片混亂…

月瑤咬牙起身,通紅的雙眼冷漠地望著淡然不驚的紫服郎君…

“ 戚玦…我不信你永不失手! ”,她暗暗低吟一聲,迅速轉身,朝著祭台的方向跑去。

戚玦負手而立,天下棋局儘收眼底,望著遠處亂作一團的祭台,又淡看了一眼袖上的淚痕,終是提步邁了過去…

*

星夜下,祭台混亂的局麵仍在惡化。

帝王傷口已被包紮,沉著臉坐於龍椅上,一旁的禦林軍統帥攜著幾名鐵匠,迅速檢查著斷弓。

“陛下,這弓…摻了劣質陳鐵,故而斷裂”,禦林軍統帥查閱完畢後回稟著。

“ 劣鐵? ”,帝王憤怒起身,吼道:“ 兵部監管此事的官員呢?宣上來! ”

兵部一乾老臣震驚地聽著這個消息,陸尚書,孟旭,孟舟立即奔到帝王麵前,叩首下跪。

“ 陛下,微臣監管新軍器的鑄造,從未聽說過此事啊! ”,陸老尚書指天發誓。

“ 陛下,微臣願以性命擔保,兵部絕無此等差錯啊! ”,孟旭和孟舟高喊著,再次叩首。

魏環拋下一眾宮人的攔截,於龍椅下跪地參拜,焦急地高喊:

“ 父皇!此事突然,絕非兵部之過啊! ”

望著跪倒一大片的臣子,帝王心煩意亂,祭台外一侍衛跑來回稟:

“ 陛下,白岩將軍回朝述職,有要事回稟! ”

“ 快宣!”,帝王大手一揮。

白岩邁著穩重的步伐,穿過一眾跪地的臣子,來到帝王身邊,鄭重道來:

“ 陛下,微臣在揚州發現了一批私製軍器…那批軍器,竟全是用兵部軍庫的材質,鑄造而成的! ”

一隊士兵運來數車的私器,傾倒在地,寒鐵相碰的聲音,刺耳驚心。

“ 揚州… ”,帝王微眯眼眸,望向孟旭,“ 朕記得,揚州乃是孟氏故裡,其中不少官員,與孟侍郎有舊啊… ”

“ 陛下,微臣冤枉啊!孟氏…”,孟旭膝行上前,顫著雙臂高聲喊著。

“ 夠了! ”,帝王不耐地斥罵,“ 以次充好,朝中軍器如此劣等,而揚州私器竟竊用兵部軍庫…孟侍郎,是想造反嗎? ”

“ 還是說,背後有人指使?”,帝王冷冷地望著下首跪著的,麵色驚懼的太子。

眾人屏息,不由自主地想到六年前兵部之禍…此事又發,難保東宮再度危急啊!

掩在人群中的魏瑚暗自看著這一幕,心中竊喜不止。

魏環剛要大聲辯駁,一清雋挺拔的身影緩緩而來,從容不驚,乾淨的紫袍輕輕覆地,那人,直直地跪立在太子的身邊。

“ 陛下 ”,戚玦摘下發頂的玉冠,丟於腳下,決絕堅定地對著帝王穩穩道來:

“ 微臣寧丟官失職,也要為太子殿下覲言,此事蹊蹺,難免…是遭人陷害所致 ”

一眾大臣仿佛是找到了領軍者一般,紛紛下跪叩首,動容求情。

“ 陛下,中書令此言有理,或許有人要陷害東宮啊! ”

“ 陛下,中書令大人忠心耿耿,萬望陛下聽信良言啊! ”

“ 是啊,陛下,求陛下三思… ”

帝王揉著發昏的額頭,跌坐在龍椅上。

“ 行了 ”,他失望地開口,“ 兵部尚書陸究,兵部侍郎孟旭,兵部左郎中孟舟,押送大理寺監牢,嚴加看管,擇日再審 ”

“ 孟府暫且圈禁,任何人不得進出 ”

“ 太子…”,帝王思索了片刻,“ 禁足東宮,由禦林軍看守,無召不得出 ”

祭台上一片沉默,眾人心思各異,中書令如玉的身影,在如水月色之下,依舊跪得筆直。

內侍磕巴地在帝王耳邊提醒著:“ 陛下…額…還有準太子妃孟二小姐…如何處置 ”

沉寂之中,一道淑麗的彩衣從暗處飛奔而來,咚地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孟旭和孟舟身旁。

“ 臣女…願和父兄一同關押大理寺!隻為陛下能還我孟氏清白! ”

月瑤落淚不止,顫聲對帝王呼喊著,熾熱的眼中,卻隻能看見前方跪得如鬆竹挺立的紫袍郎君…

那人,惺惺作態地為東宮求情,生生斷絕了她想要當場揭發他的可能!

痛苦彌漫在心頭,月瑤卻不知這莫名的痛,為何而來…

紫袍郎君的纖長手指,掩在寬袍大袖中微微蜷起,複而拱手對著帝王誠懇請求:

“ 陛下…太子妃此言不妥 ”,戚玦目不斜視,聲音平穩,但仍能感受到背後那女人,深刻沉痛的眼神,直直凝望他。

“ 若您疑心孟氏和東宮勾結,便不能將太子妃與其父兄關押一處,還望陛下,將太子妃一同禁足於東宮,方可繼續查案 ”

一派拳拳之心,忠心實意為陛下考慮…

帝王聞言亦是頷首讚同,吩咐下去,按照中書令的意思安排。

祭典戛然而止,一眾大臣在禦林軍的驅趕之下,或走或留,兵部數名骨乾大臣,俱是被當場帶往大理寺!

月瑤緊緊抓著阿兄的衣裳,可是孟舟苦笑著掰開了她的手,隨後被士兵押送離去…

“ 太子妃,您應前往東宮 ”,一隊宮女上前扶起跪地的華服女郎…

月瑤沉默著起身的時候,前方那高挺的郎君,卻被帝王在歎息聲中,親手扶起。

為何…他連她想要和父兄在一起的心願都要扼殺!殘忍地逼她入了陌生的東宮!

她最後看了一眼他的身影,仍是矜貴無雙,卻仿佛從來不認識他,冷漠無言地鬆開握緊的拳頭,轉身離去,前往東宮…

驚魂一夜潦草結束,戚玦無心再看太子和兵部朝臣被帶走,隻淡淡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何曾有過失手,戚玦暗哂,一切俱是意料之中,也包括,對她的籌謀。

*

黎明時分,啟明星高高掛起。

紫袍的郎君回到護國公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換上了素色常服,平靜地邁入書房。

書架後,身形健碩的黑影急匆匆地走向他。

“ 戚玦,你在玩什麼把戲,突然向陛下求情是何意? ”,魏瑚咬牙寒聲質問。

“ 若不是你求情,東宮豈能有喘息的機會? ”

戚玦無視他的怒顏,徑直入座書案之後。

“ 楚王殿下,眼下時機未到 ”,戚玦淡聲地說著,邀請他入座對麵席上。

“ 本官還需要借用您的兩件物什 ”

“ …兩件什麼東西?”,魏瑚疑惑地低聲問著。

“ 其一…您的母妃,憐貴妃唯一的遺物,係聖上親賜之物 ”,戚玦輕舉茶盞,緩聲道來。

“ …那第二個呢?”,魏瑚微驚,繼續冷聲問道。

“ 其二…您母妃生前調製的失魂散 ”,戚玦麵容不驚,怡然自若地提起多年前的宮廷秘聞。

魏瑚驚訝地愣在坐席之上,揣測地打量著他,而對麵那人,眼中的勢在必得,如亮劍耀光!

他不敢遺忘,母妃精通醫理,可最終卻在永無寧日的後宮爭鬥中,被逼服毒自儘…

失魂散,是她親手調製的,無藥可解的毒藥,當世罕見…

魏瑚沉思多時,向他頷首示意。

良久之後,護國公府再次恢複平靜,隻剩素衣郎君獨坐在無人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