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殺 殺了他(2 / 2)

君非皎月 梨花鯉魚 6727 字 11個月前

頭發花白的大夫走出房間,吳鉤立即上前詢問。

“ 大夫,我家公子如何了?”

“ 肩上,胸口,大腿,三處嚴重的箭傷,好在沒有傷及根本,暫無性命之憂,不過切記要多修養一段時日 ”

吳鉤謝過大夫,邁入房中,對著床幔後那沉默的身影,沉聲稟告著:

“ 大人,山匪抓了個活口,已全盤交代,是渝都胡氏指示他們前來刺殺。 ”

床幔後是一片死寂,那人絲毫不為所動。

“ 押上來 ”,吳鉤朝門外吩咐著。

一五花大綁的男子滾入房間,早已嚇得神誌不清。

“ 大人,這是胡肅之子,胡浩,被我們抓了過來,大人是否需要審問? ”

良久,戚玦才慢條斯理地掀開床幔,蒼白的唇抿成一線,低垂眼簾望向地上那哆嗦不止的男子。

濃鬱的眼睫,掩蓋著他依舊平靜淡然的黑眸,隻是多了些暗紅血絲。

“ 中書令大人饒命! 是…是您身邊那個女子指使我,我是受了她的蠱惑才… ”,胡浩痛哭著辯解。

戚玦揉揉微皺的眉心,淡然地發話:“ 堵住嘴,拖出去喂狗 ”

很快,那人便被拖了出去,房間內終於恢複了戚玦想要的安靜。

“ 吳鉤 ”,戚玦輕喚,語氣沉穩不驚:“ 她如何了? ”

吳鉤上前,隻用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回稟著:

“ 已派人盯著戚賢一行人,孟姑娘如今身在醫館,應該並無大礙 ,隻是不知,戚賢要如何安置她 ”

“ 繼續盯著 ”,戚玦微微點頭,鬆開緊握的手掌,那白玉簪的碎片,已經割破了掌心,滲出絲絲鮮血。

戚玦隨意地拋了出去,隻聽得那價值不菲的美玉,零落在地上,叮當作響。

“ 拿去扔了 ”,戚玦再沒有看它一眼。

“ 這…”,吳鉤有些許遲疑。

直到戚玦冷漠地掃了他一眼,他才迅速撿起碎片告退了。

戚玦無言地靠在床榻上,腦海中一遍遍地重現那時的場景…

暴雨,利箭,鮮血,以及她的絕情…

吳鉤提醒過,他對她的縱容,終究會釀成大禍,倒還真是應驗了這話…

傷處又暗暗發痛,戚玦捂著心口,冷笑一聲,從未失手的他,在她麵前,竟幾次三番輸得一塌糊塗…

*

深夜,渝都城近郊,官道旁一處寧靜的醫館外,停著幾輛華貴的馬車。

醫館內,餘煙燎燎,床幔後的女郎,換上了潔白的裡衣,呼吸平穩,正安靜地熟睡。

額頭上一道碩大的傷痕,橫亙在雪白肌膚上,雖已止住了血,卻仍是觸目心驚。

戚賢輕輕撩開床幔的一角,注視著她睡熟時仍然微皺的秀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放下床幔,戚賢走入藥房,凝重地問著:“ 大夫,那位姑娘睡了一天一夜了,為何仍不見醒? ”

大夫正尋著藥箱中的一味藥材,聞言說道:

“ 莫要擔心,那姑娘並無大礙,遲早會醒,隻是頭部受創,不知是否有遺症,老夫想給她開一劑藥,但少了一味決明子 ”

戚賢很是感激,立即吩咐侍衛外出買藥。

“ 公子,要買那藥材,得去渝都城裡,隻是此時趕去,怕是趕不上城門落下的時辰 ”

“ 這… ”,戚賢失落地搖頭,“ 罷了,明日再去買吧 ”

“ 公子,孟姑娘醒了! ”,另一侍衛迅速跑來稟告。

戚賢眼前一亮,加快腳步去探望那女郎。

房內,床幔後黑影攢動,人果真醒來了。

月瑤緩緩睜開雙眼,腦中一片混沌和脹痛,她虛弱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 孟姑娘,你如何了? ”,戚賢輕聲問著,生怕驚擾了她。

月瑤仰著頭,無辜地看著這位麵容和善的白淨公子,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一點也想不起來,所有的記憶!

“ 我不記得了…我是誰,你又是誰? ”,月瑤揉著刺痛的額頭,茫然地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境,無神的雙眼,如一潭死水…

戚賢驚得無語哽住,一旁的大夫在他耳邊小聲說著:

“ 看來,這位姑娘的傷,還是影響到了內裡,導致記憶全無啊 ”

戚賢疼惜地看著她,正欲向她陳說她的身份,卻轉念一想——

如今的長安孟氏,她的族人深陷刑部大牢,東宮諸人皆言明準太子妃不幸殞命,這姑娘命途多舛,現在又遭逢這般劫難,還是不要貿然告訴她這麼多,免得她再受刺激…

“ 咳… 孟姑娘,你是我的表妹 ”,戚賢細心地安慰道:

“ 你是受了傷,才會如此,彆怕,好好養傷,日後你自會痊愈 ”

“ 表…表妹 ”,月瑤輕聲呢喃著,圓潤的杏眼終於有了一絲光彩。

“ 你是我的表哥?這裡是哪裡? ”,她好奇地追問。

“ 這裡是渝都外 ”,戚賢試探性地回道:“ 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家,表妹,你生於長安,你願意回長安嗎? ”

“長安…”,月瑤小聲地重複一聲…

突然地,她似回憶起什麼痛苦的畫麵,猛地搖頭,死死地攥緊被褥,驚惶地哭出聲:

“ 不,不回長安… 長安有壞人!他會殺了我! ”

戚賢立即上前,按住她躁動的肩膀,再三保證道:

“ 好好好,表妹,我們不回長安,我們去西南雲都,那是我的故土,那裡沒有壞人,好麼? ”

月瑤逐漸冷靜下來,隻剩零星的抽噎聲。

“ 表哥,謝謝你 ”,她抹去淚水,終是露出了一個自然的笑容,眼前這人,是那般溫和,讓她無措的心,安定許多。

仿佛記憶裡,也曾有一個人,這般溫柔妥帖地愛護她,隻要有他,就能不懼一切危險,讓她放心依靠…

那麼好的人,是這位表哥嗎?月瑤長久地凝視著他,打量著他,美麗的杏眸中,透出掩藏不住的眷戀…

戚賢被她盯得有些臉熱,連忙偏過臉,遞給她一方乾淨的帕子,如同對待孩童一般,耐心地勸道:

“ 這幾日好生歇息,謹遵醫囑,才有力氣繼續趕路 ”

月瑤真心地微笑著,乖順地點頭,大夫又為她檢查了一番,確認並無大礙後,才走出病房,留她繼續歇息。

等回到藥房後,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在大夫震驚的注視下,往櫃台上扔下一枚包裹,便又迅速鑽出窗戶逃離了此地…

大夫愣了愣,疑惑地拆開包裹,其中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大包上好的決明子,正是他缺少的那味藥材…

雖摸不著頭腦,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大夫笑了,立即吩咐藥童拿去為那位姑娘煎藥。

醫館外,那黑影遠去,穿過寂寥的夜幕,翻身閃入一間客棧的上房。

他單膝跪地,對著那青衣玉立的郎君,事無巨細地稟告著:

“ 大人,藥材已經送到,小夫人已經醒了,那個戚賢,待小夫人倒也周到,隻是… ”

夜風吹動青衣郎君潔淨的衣帶,他掩藏在寬袖中的手輕輕攥了下,幽暗的目光閃動一瞬,立即沉聲追問道:“ 隻是什麼?”

“ 隻是…小夫人好像失去了記憶,什麼都忘了,戚賢準備帶她回雲都 ”

戚玦重重地咳了一聲,胸口的傷似乎快要撕裂,扯得心尖發疼,不由自主的後退半步。

沉默半晌,他才低啞著聲音命令道:“ 繼續盯著,不得放鬆 ”

黑衣人領命後迅速消失,自然沒看見大人那雙幾乎熬紅的深目…

戚玦獨自端坐在榻上,垂眸不言,許久後,才嗤笑自語:

“ 瑤兒,把自己弄成這樣,便如了你的意了? ”

不會,去了雲都,絕不會再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