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出發臨安府一月有餘,身在莫國的薑永才得知,他派出的人已經悉數被陳安收編上了戰場,生死未卜。而去接秦寒煙的一隊人馬,自然也是音訊全無。薑永決定隻身前往臨安府一趟,順便去秦左府上商議,看能不能推進“兩國和談”?
在楚關流離去的日子裡,忙碌生計的時候秦寒煙沒有時間悲傷,可是夜深人靜之時,往日夫妻的恩愛就時時泛上心頭,酸澀不已。去開寶寺上香的時候,方丈開導她,逝去的愛人隻是跳出了時間,變成宇宙裡,最原始的分子和原子,重新構建成你身邊的其它事物。以後為你遮風擋雨的大樹是他,為你擋住嚴寒的狐領是他,當你疲憊時看著桌上他用過的文房四寶還是他。他以你愛人的身份消失了,但是他卻散落四周,無處不在。舊日溫情,令人刻骨銘心。曾經相處的過往,都真真切切地告訴秦寒煙,過去的日子裡,她曾被溫柔以待。也正是這份記憶裡的溫暖,支撐著秦寒煙,要在這人世間更有力量地活下去。死亡不是真正的告彆,遺忘才是。
失去了愛人的秦寒煙,好似變了一個人。往日她是沉溺在情情愛愛裡的小女人,最多也就是為“朱鵲橋”的生意出謀劃策,出了點小力。而如今的她好似更堅定了,不再沉溺在小家庭裡不能自拔,而是變成了一個具有“大愛”的人。一場戰爭讓她明白,國不存,家何在?女人的那點小情小愛,根本算不了什麼。如今米鋪開始掙錢了,她也開始接濟一些更窮苦的鄰裡街坊。看到一些鄰裡街坊揭不開鍋的,她就差陳同甫給他們送一些糧食過去。
反觀張炎,聽聞楚關流去世的消息時,不能說不難過。但是難過之餘她居然有暗喜,暗喜秦寒煙跟她一樣,也成了一個單身女人,再沒有男人可以依傍。如今張炎覺得,這個秦寒煙,再沒什麼是值得她張炎羨慕嫉妒恨的。秦寒煙在失去愛人救濟鄰裡街坊的同時,張炎還是一如既往,隻專注於自家的生計,彆人生計如何又關她何事呢?格局大的和格局小的,為人處事的態度完全就不一樣了。
再說回陳安,目前和臨安府的戰爭,陷入了膠著的狀態。陳安率領的部隊本可以繼續長驅直入,直搗臨安府的其它領地,但是考慮到百姓無辜,如果直搗臨安府的其它領地,那麼臨安府其它領地的百姓也必定傷亡慘重。“兩國交戰,不以百姓為敵”,與百姓為敵本不是陳安的本意。得知莫國皇帝有意派薑永來臨安府談和,陳安就耐下性子,讓自己等一等。
薑永來了臨安府之後,先直奔丞相府,和秦左的這次會麵並沒有像上次那麼順利。秦左記恨於事先沒有得知消息,有意讓薑永等候在門外好些時候。薑永一行終於進了丞相府之後,秦左從薑永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才稍稍平息胸中的怒火:“莫國遣駙馬前來,與我講和。屢士民不知,妄煽惑。”
薑永明了秦左心中所想:“若丞相與臨時即位的太子商量不聽,則如之何?”
秦左心中有數:“今日事勢,自與未開戰時不同。此事莫須召三大將來,與之商議,取具穩當乃可。”
秦左深知臨時即位的太子,屈己求和沒有動搖,而且對秦左也十分信任。隻要能在接受莫國的詔書上,找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既能保住宗主國臨安府皇帝的尊嚴,又要使莫國使臣沒有話說,而且還能保住一點小朝廷皇帝以及臣民們的麵子,不致激起禍端,那就可以了。
臨安府的百姓們通宵達旦不睡覺,聚集在街頭巷尾打探消息,議論和談的是非。如何接受莫國的詔書,成為當時議論的焦點。蠻多人的愚見是,臨時即位的太子,必遣秦左與使人反複商議,取得敵書,納入禁中,則禮不行而事定矣。果然,秦左以代理塚宰的身份代表臨時即位的太子,接受莫國的詔書,安放在事先準備好的玉輅中,護送到朝堂。
這場戰爭,使莫國的邊境疆域得以擴大。而臨安府呢,也讓莫國把燕京以及所屬的六州二十五縣還回來了,換來了百世安寧的承諾。這場兩國之間的戰爭,並不能說誰輸得多一些誰勝得多一些,隻不過兩國是各取所需再次利益分配罷了。
和談已定,薑永來到“朱鵲橋”拜訪。去之前,薑永當然得知楚關流已經去世的消息,這一次上門,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秦寒煙姍姍來遲,薑永看見她,不由得心疼。眼前的人兒,跟上次見麵相比,又消瘦了許多。見纖腰,圖信人憔悴:“煙兒,跟我去莫國吧。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
對於薑永的好意,秦寒煙雖然感激,但是還是不答應:“我在這邊還有家人呢,沒想過要離開臨安府。”
“煙兒,我知道你嫌棄我貪墨。我跟你上次分彆之後,我就把所有貪墨的銀兩,都捐給慈幼局了。你知道的,慈幼局都是收養道路遺棄的初生嬰兒。把銀兩用在培養這些孩子身上,我是願意的。”薑永把離彆之後他所做的種種努力,都悉數告知秦寒煙。他就怕秦寒煙,始終對他有成見。這次見到秦寒煙,他很慶幸上一次自己的決定,沒有借助秦左之力把楚關流投進牢獄。如果他那麼做了,那麼他永無可能得到寒煙的認可。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