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很明顯,淩幻還是沒有成功,她才剛剛觸碰到真相的一角。
曜暄搖了搖頭:“你不是她,你還不是她。但是,除了你沒有人能是她。”
林依心站得筆直,雙手卻握得緊緊:“無論如何,你們必須知道,你們所熟悉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她不會再回來了,過去這麼久了,你們還不明白嗎?事到如今,你們還要從我身上找到她的影子嗎?諸皇,你們都已經在這麼高的位置了,為何還要和眾生一般自欺欺人?”
安勒瓦裡斯輕輕地歎了口氣:“林依心,自欺欺人的恐怕是你。”
凜昰站在潔白長桌的另一邊,碧綠的眸子閃過無法捕捉的千絲萬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身體裡麵的‘情魄’想必還是空缺的吧。林依心……”他頓了頓,以近乎殘忍的語氣點破她不想麵對的一切,“你已經去往界碑處了,你是否知道為什麼神魔會誕生?你也已經前往水域了,你又是否知道那個血洗大地的‘照影’為何會心甘情願地被封印,又為何會在見到你之後消亡?方才,你從魔域離開,此時此刻腳下踩的是空域的地板。”
“你不該一意孤行地否定所有想要找回你的人的努力。”這是一道溫柔得如同冬日暖陽的聲音,她無比熟悉,“你也無須畏懼那名為未知的過去。”
在周遭景象分崩離析之前,她看見了那張典雅的麵容,帶著近乎神聖的光輝。
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就連你也是……”
賀佩裡希,夏莫爾·賀佩裡希——素未謀麵的和熙皇,無人曾見過的賀佩裡希的皇帝。
不知所蹤的皇帝、莫須有的王子、犧牲於魔域前的隕神、界碑記載的混沌神魔、水域罪人的故人。所有疑點在她腦海裡盤旋,下墜的瞬間,林依心驚慌的發覺——過去,才剛剛找來。
而自己,已經麵目全非。
安勒瓦裡斯向窗外看去:“時間到了。”
屋內眾人全都轉頭看向了窗外,包括雙拳緊握的林依心。
她快步靠近窗外,在確認眼前的一切的真實性。自頂上擴散開來的黑夜,褪色的藍天,以及碧波萬頃的海洋。
“我見過這一幕,在卡爾蘭島的比賽當中……這是,世界的侵蝕。”
林依心推開落地窗,從陽台上翻身而下。
“先把太陽熄滅吧。”
“到各層級去等等看吧。”
距離上一次新世界誕生不知已經過去多久了,該來的也終於還是來了。以往都是由幾位領主各自把守一層,而如今,幻界有了個變數。他們想看看這個變數能夠引起多大的變化。
“如果林依心不願意守住第八層的話,就讓我們在第七層把‘侵蝕’扼殺。”
那個人影,那個人影!
她心中的疑問有了答案,在浩瀚的海洋麵前,她渺小如塵土,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眺望中,那個嵌在天邊的身影更像是閃爍的星辰。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原來在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已經把對方視為珍寶。
他們把她帶到了這個位置,僅僅是帶到了這個位置,並沒有交給她任何“使命”。這個身份卻重如天幕。她曾反複地質問自己,為什麼自己會害怕去成為一個“神明”。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是有什麼比神明更值得她在意的嗎?
林依心很快就出現在了那人麵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夢幻就已經回頭對她搖了搖頭,他真實的微笑再次出現:“林依心,時間到了。”
內心的驚慌就像是怪物,已經在啃食她的心臟。
明明心中早就有了猜測,卻還是不願意去相信。
“什麼的時間?”
“我與這片天空所存活的時間。”
她不想聽到他這麼說,林依心神色一冷:“你退後。”
“我不能退後。林依心,我希望你僅僅是你自己,而不是擔起不想要的職責。”
那聲音從四麵八方穿來,又仿佛低聲呢喃,像是對殘缺靈魂的輕吻。
順著夢幻的視線,她看到了天穹的裂痕。太陽此時已經熄滅了,四周一片黑暗,除了夢幻手心散發出了術法,照亮著眼前扭動的“空間”。
“我想守護的並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你。”
夢幻轉過身來,由衷地笑了笑:“林依心,我很開心。我很開心我能夠從那片湖泊中站起來,來到你的麵前,陪伴你知曉你的過去。我也很抱歉,因為這個結果也是我自己選擇的。”
林依心抓緊了刀身,下唇咬出了絲絲血腥。嘗到鹹味後,天穹崩解的聲音貫穿她的耳膜,空間的尖嘯聲爭先恐後地刺入她的雙耳。
“這就是你所說的宿命?!你憑什麼擅自決定自己……”
可除了他自己,又有誰能夠決定他的生死?她隻是在生氣,他明明知道自己那麼在乎他,卻還是選擇了這一條路;自己明明知曉了這個未來,卻從未在意這個未來會給她身邊帶來變數,也不知道侵蝕會帶走照影的生命。
他是照影又如何?她就是喜歡他。
當她恐懼的一刻變為現實之時,她又是如此的無力。
“我是開啟天穹的一把鑰匙,天穹是神明的武器。”
虛假的天空卻是神明保護世界的武器。
在巨大的聲響之中,夢幻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不要為‘照影’的宿命惋惜。我是時候再見了,林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