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掙紮,痛苦癲狂或是狂喜癡迷,不比這世間萬物有趣。
但是凡人的願望,終究還是免不了庸俗血腥。也是,這世間能有什麼東西能清高得一塵不染呢。
“那麼代價呢,你遵循著他們的欲望,實現他們的一切願望,那你想要什麼?”
“自然是我無法獲得的東西。”
那會是什麼?祂還會有無法獲得的東西,即使財力不足,祂的蠻力也足夠搶奪一切了。
他沉默半晌:“如果我死了,你會這麼樣?”
對方又被逗笑了:“隻要你還有生的欲望,我便能護你安然無恙。”
那麼那些以前的持有者,又是怎麼死的……
他們貪得無厭,卻又貪生怕死,怎麼可能輕易讓握在手裡的一切就這樣離他們而去呢?
祂有東西在隱瞞他,這其中一定還有什麼秘密,自己也未必需要全部知曉。
到達出口了,霧氣也開始升起,有陣涼風吹來,讓他的心緒冷靜了不少。
護衛已經找來了,他瞥了一眼身後,已經空無一物了。仿佛剛剛的交談從未有過一樣。
她看著這個陌生的故事,感到有趣,也感到迷惑。
她輕而易舉的看穿雲尹的靈魂已經被她自己收集全了,已經全在她體內了。但是她不明白,為何她的靈魂並不打算愈合。
是同一個人,但她依舊是覺得無比陌生,直到那天雲尹特意支開旭晏出現在她麵前,朝林依心露出那玩味的微笑,她才覺得此人正是“我”。
她是我,她明明就是我。
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所以更沒有什麼聊天話題。
雲尹足夠聰明也足夠大膽,所以她麵對自己的未來還能笑著打趣她:“想必我未來能過得挺好。”
林依心沉默片刻,實話實說:“嗯,雖然過程略有曲折。”
“哈哈,你的語氣好生有趣。”
“……”
“欸,說起來,你這人還真的是一點警惕心也沒有啊。”
林依心一愣,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傷得了她,她行動自然不會有太多顧及,而且沿路上,她也一直給自己施了法術,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差錯。
雲尹笑得更歡了,拿在手中的茶水都笑灑了。
“我真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你不是還有問題嗎?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那麼再見了……”
她站起身子,隨風散去,留下一句沉沉的呢喃——“我的未來。”
林依心嗅了嗅茶香,突然像是頓悟了一般。
再睜眼時,藍灰各異的瞳色顯現出來。
她終於看到了坐在她身側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的神明。
“!”林依心手一抖,茶水差點也要遭殃。
他一席長發鋪散開來,膚如白雪,眸含海色。
“你怎麼能……”林依心一下子全想通了,她扶著額頭,略微有些無奈。
“我隻是遵照本心。她那邊並不會有太大問題,曆史的軌跡照常便好。”
“所以你就放著雲尹不管……看了我一路?!”林依心難以置信的喊了出來,卻在話音落下後滿臉通紅。
“嗯。”對方如實承認,澈澈的目光牢牢的放在她身上。
林依心又抿了一口茶:“你不能這樣。”又很快歎了一口氣,“我要去和她道個彆。”
她揮揮手,假裝不知道身後的人還在看著她,走出幾步後便狼狽的跨過陣法。而綾幻向來喜歡看她這幅樣子,少見的溫和笑意仿佛仲春的梨花。
“你打算騙她到什麼時候。”一道飽含無奈但沒有絲毫責怪的透淨聲音響起。
在縹緲的黑影完全散去後,隱匿於暗處的人走了出來。
“你並沒有為它培養繼承者,並且放任她把所有的權利集中在你手上。待到你卸任之後,這個國家它繁榮的軀殼失去支撐,輝煌將轉瞬即逝。”
“而如果你隻是將這個國家當成曆史上的一個實驗品,來證明你淩駕於萬物的思想,那麼你這樣子是否也違背了你的初心。”
他可未曾想過,暮尹會以這樣一種語氣來點評他的所作所為。
她仍是那張亙古不變的年輕麵孔,永遠不死的青年,那對異色的眼眸此時此刻因為見到他而產生了清晰的愉悅顯得熠熠生輝,讓他移不開目光。
皇帝手腕上所謂無法擺脫的黑色手鐲如今竟然緩緩化開,並將靈力攏起的烏黑長發低低束起。很顯然,那段“黑色末日”的一部分已經不受林依心控製了。
儘管麵容毫無相似之處,但是林依心認出他來還是輕而易舉。他可太喜歡套個皮就跑去看她了,而縱使權能遠不及鼎盛時期,要瞞過混沌的靈魂還是輕而易舉——儘管隻是個“照影”卻是他便利的觸媒。
他終於肯笑著開口:“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代表著絕對正確。這個世間萬物生長的方向,都不會被我影響。”
他伸手合攏卷軸:“倒不如說,我遠比萬物更無助。”
“所以。”他頓了一下,目光如炬,“我需要你。”
心臟又開始狂跳,林依心每每碰到他如此直白表達情緒的言語,都要激動好一陣子。
她故作鎮定:“嘛,我也不是不了解你。”然後粲然一笑:“我的旅程也差不多要結束了,我的神明啊,我們,未來再見。”
幾乎是同時的,兩道身影以兩種迥異的方式,從這個時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