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證來去 臥佛練劍,跳崖之貞(2 / 2)

但終歸是擋住了,寧曉蝶長劍開勢平平,一刹萬變,意氣嗬成,寸寸光耀,招招迭威,謝阿弱劍招淩亂,以守代攻,處處劣勢,近身相搏,應接無暇,她很快使出她最得意的冷泉穿石,此招本在一個破字決,於紛紛亂亂中一招致命,是而尋隙之準、決斷之快,都難以草率,但阿弱此時雖是同一劍招,卻空有架子,甚至連寧曉蝶的致命之處都未曾尋對,更何況要出快招,到攻其不備?

寧曉蝶閃身輕易避過此招,手上一拂三疊,轉眼從謝阿弱手中劈奪下冷泉劍,謝阿弱失憑,幾乎栽跌,昔日魏園校武場上仗劍睥睨的她,如今竟落得這般的狼狽。

她臉色蒼白,耳邊瀑布聲愈嘯急,此時的她連寧曉蝶身在何處,都辨彆不出。

她額上生虛汗,卻無奈自嘲道:“看來,我要練一套像樣的瞎子劍法,不比從頭學劍所花的時日少。”

寧曉蝶卻良久不應答她,阿弱覺得不同尋常,又摸索著近前了幾步,耳邊卻傳來金劍擊鳴之聲,寧曉蝶朝她大聲喝道:

“阿弱你快退開!”

謝阿弱下意識避過撲麵而來的一招淩厲劍勢,一閃跌,已摔倒在地。

她察覺有人挽著她的手臂,將她扶起,隻是緊接而來的,還有頸上冰冷的劍。

她摸上那握劍的手,指節堅毅,半點也不動搖。

耳邊握劍之人,朝她冷聲道:

“阿弱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是鳳無臣!謝阿弱一霎膚上生寒,麵色凝霜,反問道:

“你想殺我?”

鳳無臣笑道:“阿弱你還是這般單純,我殺你做什麼?我要用你的命,換齊晏的命!”

寧曉蝶急斥道:“你竟然不顧昔日同門情誼,當真連阿弱你也下得了手?”

鳳無臣的劍沒有絲毫動搖,冷聲道:

“少說廢話,快去請齊三公子上來罷,不然我等得膩煩了,難說握劍的手就歪了。”

寧曉蝶曾是鳳無臣手下敗將,無以相抗,更何況阿弱又在他手上。

寧曉蝶隻得咬牙道:

“鳳無臣你等著!我這就請三公子上來,若阿弱有半點閃失,你恐怕也活不長!”

寧曉蝶轉身急掠鬆風,下山去了。

謝阿弱默然無聲,她曾經何其蒙昧無知,竟會看上鳳無臣這樣的小人?

為他憔悴心酸,甚至發願同他練一輩子的劍。

今日她才曉得,這個人實在不配!

過往兩人決裂,她還隻當是誌不同道不合,從前十年同生共死,還可算一座不輕易去揭的玲瓏塔,誰料此時塔蓋揭開,裡頭不但沒有煉出璀璨珠玉,還是飛灰撲麵、醃臟不堪。

謝阿弱冷冷道:

“你想拿我威脅三公子?”

鳳無臣略帶嘲諷道:

“阿弱,是我從前低估了你,沒想到你在齊晏心中,竟占了那樣大的份量!你說他會不會為你連命都不要呢?——你是不是也想曉得?彆心急,等他來了你就曉得了。”

阿弱默然無言,她並不想知道齊晏願不願意為她搏命,她隻是一心不想成為他的軟肋,堂堂魏園之主,合該無情,不該受人半點威脅,尤其不受小人侮辱——這侮辱更不必是為她受的!從從容容的,謝阿弱反問:

“你可曾問過我,願不願意被你拿劍橫著,作一顆棋子?而你這樣汙濁不堪的人,又有什麼資格拿劍,橫在我頭顱之上?”

鳳無臣聽了謝阿弱這話,一霎心驚。

他聲東擊西,意圖以阿弱威脅齊晏,進而贏得天下堡眾弟子歸心,如此謀算,本無錯漏,隻是他竟忘了阿弱也是一個人,一個大活人,哪怕隻是一個殺人傀儡,也是一個不聽話的傀儡!

可是鳳無臣的覺悟,來得太晚,緊接來的變故,更是令他無法預料,他不甘心、慌亂,可是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斷崖上,亭亭鬆雪,落落萬尋,出雲之節,孤生不折。

待齊晏匆忙趕到臥佛石台處,台上已空無一人,隻有阿弱的冷泉劍並鳳無臣的鳳劍棄在地上,那鳳劍上還有一抹血光,觸目驚心。

緊隨而來的寧曉蝶並薄娘子,亦看見那兩柄劍,劍若被棄,劍客不吉。

齊晏心頭一沉,四處尋找阿弱的蹤影,最後卻在石欄外、飛瀑斷鬆上,瞧見了半片衣袂,那袖上卷草紋,正是今早他為阿弱挑的。

齊晏一念及此,臉色煞白如紙,握指青筋畢露,顫抖不已。

世人所說魂飛魄散之苦,可比他此時痛楚好受一點?

空山寒雪,飛雲孤鶩,無可棲息,繞穀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