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窗事發 齊三公子發現桑香是贗品……(2 / 2)

寧曉蝶定定看著桑香的眸子,他曾說阿弱的眼是鹿兒睛,這個桑香的似乎也差不離呢——他的確派人查她的底去了,而那飛鴿傳說陸續回來,說得不儘不詳,隻能查到她並非久侍煙花地的舞伎,不過是才入行的。這般蹊蹺?再要查她的從前,卻被人抹淨了,一點蛛絲馬跡也無,更加可疑!想必是有來頭的,在給她撐腰呢!不然怎麼會查不出過往?

正這般莫名對峙時,卻有蘭若閣的小侍來傳話請阮娘去,說三公子要問話,那小侍很是通情達理,同阮娘小聲道:“三公子臉色難看嚇人得很,像是要吃人一般,您可小心點!”

“是為了什麼事?”阮娘倒不曉得又發生了什麼變故,若是為了魏園殺人案子,可同她半點瓜葛都沒有,若是為了旁的什麼大變故,也不該隻叫她一人去,她一時摸不著頭腦,心裡沒底。

小侍隻道:“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您還是快去罷,去晚了恐怕三公子更生氣呢。”

寧曉蝶和薄娘子聽了,要陪著阮娘同去,阮娘隻擺手勉強笑道:“又不是上刑場,更何況還不曉得是什麼事呢!一齊去了,反而唐突。”

這會惟有桑香望了她一眼,又淡淡撇過頭去,阮娘莫名就覺得和桑香這禍水脫不了乾係,不由道:

“桑香你同我一塊去罷,一會到蘭若閣,不用進去了,先站在門外頭。”

桑香倒也不怕,醜媳婦總有見公婆的時候,昨夜她在樂館枯坐到天明,一直等著這一刻,這會從容起了身,含笑道:

“那我陪你走一遭罷。”

寧、薄二人瞧著這兩人稀奇古怪,似有密約默契,一時也參不透,徒望著她倆相偕出門去了。

蘭若閣外,庭院中幾名青衣小侍,正忙著清理一個炭盆飛灰,阮娘隻納罕,這炭盆是從哪來的?怎麼像是被人盛怒丟出窗來的!還有一些雜亂無章的祭壇之物,都是七零八落的。隻有桑香心如明鏡,不過是齊三公子設巫作法,被她昨夜弄壞了,她人去魂散,這會他恐怕已幡然醒悟,世上哪有鬼魂?她處處活人氣象!

再尋思像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人物,被愚弄了自然要惱羞成怒的,隻丟個炭盆,哪裡壓得住他的火氣?隻是這會不知他到底看出什麼端倪?更不知他既要拿人作筏子解氣,怎麼頭一個挑上了阮娘?

阮娘囑咐桑香在閣外侯著,桑香靜立著,望向那小湖堤不遠處的燕子塢,若她那日不好奇,坐在那塢上重簷,看什麼孔明燈、蓮花燈,這會是否就不會生出這麼多節外旁枝來?

卻說阮娘掀簾而入,東暖閣裡,書案那邊,一身素衣儒生打扮的齊三公子,神色比寒冰之水還要冷清,手上把玩著一個鏤空暖香金囊——阮娘認得這東西,不正是她那日送給桑香作刀舞打扮時的一件衣飾麼?那香囊掛鉤上,原該結三縷紅繩打成的一根絡子,冬日係在衣上熏香取熱,但那鉤上的紅絡早解了去——阮娘想起來那日還被三公子用來綁在手上,一端恐怕還是係在帳底錦被裡桑香的手腕上,不正是她聽了齊三公子吩咐,遞了金剪子去剪斷……

齊三公子冷冷看著阮娘,手指纏著那香囊寸餘鏈條,鏈條穿連的瑞鳥半邊球冠上,扣鉤、扣紐咯嗒一聲,被他用指腹推開,一聲又扣上了,隱隱露出裡頭更加精致小巧的焚香金盂,早燒儘了的蠟丸香囊,隻有殘灰在裡頭輕晃,不再發出那夜阿弱魂歸時,叮當金鈴之聲,齊晏忽而冷冷道:“你認得這東西就好!”

阮娘自知瞞不過他法眼,嚅嚅不敢答話,齊三公子忽而將那金囊輕輕在手心裡握緊了,掌力之勁,那金囊仿佛轉眼就會如同金灰、自他掌中簌簌流落,但他臉上青筋畢露,卻終究沒有那樣做。他一清早搜遍蘭若閣與燕子塢,隻得了這麼件香囊剩著——他想起那日阮娘遞金剪子時,瞧著他腕上紅繩的神色,何等古怪?他今日隻是將這金囊請侍婢管事的問過,便已曉得是阮娘領去了、送給這幾日樂館新來的一個叫桑香的舞伎。

她來了三日,阿弱亦回魂了三日,何等可笑?

齊三公子冷冷道:“你去把那個桑香叫來!”

阮娘領命稱是,正要退下,齊三公子卻忽而變轉了心意,愈發冷怒道:“不用去叫了!見不見,左右不過一個贗品!也虧你們費儘心思,替我尋來,莫不是還易了容才那般廝像?你們難道不曉得,我平生最恨被人攥著把柄?你們要是真想討我的好,就不要讓我再瞧著她,殺了也好,送走也好!眼不見為淨!”

閣外的桑香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他曉得她在外頭罷?雖然沒有當麵嘲諷她,卻比當麵還要令人絕望——桑香的手微微發抖,臉上細細密密地發麻,他這樣算是留情了麼?畢竟沒有叫阮娘殺了她解恨,可是送她走,同死也沒有分彆。

此時,天又落起薄雪粒子來,攜著風緩緩而走,不算冷寒,落地即化,不如桑香心上的寒冷,轉眼冰凍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