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殿外轉出,往燕子塢去,沿岸一溪,齊三公子醉裡抱著桑香,兩人皆衣薄不勝風來夜雪,他急邁步過這溪上舊板橋,曾共謝阿弱的玉顏橋上一彆,此橋今重過,一渠冰水,生死消息。齊晏痛上心神來,愈發不願清醒,隻抱懷裡的桑香抱得緊。桑香伏在他懷裡,低頭羞赧,過橋去,穿月洞門。那夜自以為是的久彆重逢,情形如昨,念念不忘。若說齊三公子心上隻有後悔,那是賭氣話——他孤獨冷清時,除了此時懷中人,還有誰可成全他的相思?
歡情未消,可惱被人擾斷了,齊晏抱著桑香邁步進燕子塢裡,落帳子,撩錦被,將她放在床上,悉數扯開去遮衣。他原是當她如寶瓶兒一般,碰著怕碎了,撫著怕裂了。這會齊晏已毫無顧忌,如惡浪弄舟,桑香好歹是習武的,身兒柔韌,本也算旗鼓相當!卻是齊晏恃醉狂亂,換著各種花樣折騰她,好像他養身子忍了這幾天,終於忍不住了一般,一浪又一浪的,眸子還總是定定打量著她,瞧著她的種種動情,直說出口來,一句一句醉語揭她的短!真是下流極了!
情濃難耐時,他又想起一件事兒,肆意嘲弄道:
“那個魏冉說你是他老婆,可那夜你和我在這帳子裡,明明還是守身如玉的處子,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桑香身上薄汗,臉上熱紅,一句也不想同他多說!她身上更是酸痛難耐,隻狠狠往他手背上咬去,齊晏吃著痛、皺著眉,卻任由她咬著,仿佛心上噬咬的歡愉,勝過這手上疼痛百倍!半晌,見她仍死死不肯鬆口。
滿帳子裡靡靡,清夜長得無儘頭,這才是個像樣的生辰呢!齊晏含著笑想著。
次日酒醒神清,齊晏望著枕畔的桑香,青絲柔散,容顏如玉,他揭開那錦被瞧她的身子,被他弄得淤青隨處,一時後悔起來——她又有什麼錯處呢?她不曾下手殺他,又破除他巫蠱,為他中毒垂淚,想起來她並沒有虧欠過他?倒像是他太癡,三番兩次占了她的清白身子。
興許她是他誠心禮佛時、求來的第二個謝阿弱呢?重過此橋,如果她有謝阿弱一半的忠心,不如將她養在身邊做一個殺手罷?
齊晏想明白了,下了床,身上已穿得齊整了,出了燕子塢,問了問小侍們那著火的事,說是已經滅了火,再打發人去寧曉蝶那,回報說那個魏冉躺在床上養骨傷,雖然不能活蹦亂跳,卻還曉得不停罵娘……
晴光映湖,齊三公子在竹椅負暄,青爐靜香,他靜靜想著,無論是劍宗,還是苗寨,這許多亂攤子還等著他來收拾呢——可他宿醉歡情,身上亦倦得很,隻躺在竹椅上,望上湖上冰薄,被日熱照得漸有裂紋,齊晏閉著眼睛,手上握了些魚食一點點往那湖裡拋撒著,黯淡寒塘、迷蒙沉湖,有豔豔紅鯉成群浮來,嘩嘩水聲,爭口奪食,惟他操縱著魚食兒,愛撒多少是多少,倒很愜意。
日上三竿,桑香睡醒了,嬌慵下了床,自個兒的衣裳早不知所蹤了,恐怕還在那克敬殿裡呢,她臉上一紅,從衣櫃裡取了謝阿弱往日衣裳穿著,倒很合身——鏡中她素練如白緞無暇,梳發挽髻時,倒不敢盛妝,隻插了一枝花葉步搖釵,足綴風情。
她邁出門去時,正瞧著齊晏坐在那竹椅上喂紅鯉,高深莫測的樣子,不曉得他又要怎麼處置她?醉醒了又會換個人兒麼?桑香倚著門兒不舉步,隻淡淡瞧著他,昨夜他待她當真是瘋了似的,但她心尖上卻偏偏灌蜜一般。她低著頭,輕皺著眉,倒不是忸怩不前,隻是有些沉醉不醒。
齊晏自然曉得她在那立著呢,卻等著手兒魚食都拋儘了,方才道:
“你可願意一生一世都留在魏園?”
桑香沒料到他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一生一世?留在這個殺手巢穴麼?桑香倒沒有多想,揚聲道:
“你留在這,我就留在這。”
那話裡有些嬌憨,同阿弱一模一樣呢,齊晏忍不住朝她道:“那你過來些。”
桑香聽了他的話,走近前去,他的手忽而挽在她腰上,直將她抱坐在懷裡,這時青天白日的,明晃晃的清醒,他卻仍是這樣不知羞!
齊晏湊在她的耳朵邊上道:“你曉得魏園是作什麼的?就應得那樣快?”
桑香不想與他光天化日地廝磨交頸的,微微撇過頭去,道:“不就是殺人麼?我差點就殺了劍宗的楚鳳鳴呢!”
齊晏忍不住皺起眉來,怎麼她這般輕擲人命的樣子,同謝阿弱也是一模一樣!難道他又是尋了匹野馬回來不成?
桑香看他騫眉,隻道:“難道你小瞧我,不信我說的?”
齊三公子卻沉吟道:“你跟這個楚鳳鳴有仇麼?為什麼要殺他?”
桑香被他抱在懷裡說話,他氣息拂來,她忍不住桃花麵上薄紅,道:“他不是個好人,我不過替天行道。”
連托辭都和阿弱一樣,隻會說“替天行道”,齊三公子笑眼瞧著桑香,半晌,終於肯叮囑道:“你留在魏園,隻有一條規矩,就是無論你劍下殺什麼人,都由我作主!不可自作主張,不可輕舉妄動,要一輩子對我忠心耿耿的!你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