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唐
打開門看見夏予銀的那一刻,唐遙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那日在車站,狂舞的北風吹亂了她披散的長發,再加上刺骨的寒冷,他並沒有太關注夏予銀的長相,記憶上最為深刻的,大概就是她如劍一般的身姿。
但今日前來,她將長發紮了起來,眉眼頓時就顯露出來——修長的眉,眼角微微上挑,好似古畫上所繪的仙子,就這樣走出了畫卷。
俊眼修眉,顧盼神飛。
然而不同於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她的身姿始終是挺拔的,神色始終是冷漠的,似山中永不凋零的鬆柏,從開天辟地之時屹立至今,從不會彎折脊梁。
柔美與剛強,明豔與冷峻,在她身上達到了完美的平衡。
的確紮眼。
唐遙悄悄吸了一口氣,驅逐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麵上已露出了最為習慣的笑意。
說一名Alpha美是非常不尊重人的,嚴重點的甚至會引起不必要的爭吵。現在社會上許多女Alpha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往往剪比一般男Alpha還要短的頭發,穿著打扮更是有意地向軍裝、工裝靠攏,過於刻意的大大咧咧和粗魯的言行舉止,幾乎形成了一種古怪的流行風尚。
在軍隊裡,往往更嚴重。
夏予銀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完全不裝腔作勢,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獨有的女性美,卻又從骨子裡帶出來一種自信而又鋒利氣勢的女Alpha。
關上門,唐遙熟練地打開窗,三兩下就翻出窗口,爬到三樓的會客室,又從開著的窗口翻進了屋。
“水燒好了嗎?”他問。
“燒好了燒好了,”連帆說著,匆匆按下關窗的按鈕,擋住外頭呼嘯的北風,搓了搓手,“哥,我說你,有必要嗎?”
“給她賣個玄虛。”唐遙說著,從茶水台的櫃子裡拿出茶葉罐,往兩個杯子裡分彆加了點,用燒開的水燙了燙。
“賣玄虛?”
“你去坐好吧,”唐遙倒掉了兩個杯子裡的水,重新衝泡,“她不是覺得我是個詐騙犯嘛,不坐實一下怎麼行?”
“啊?她說的嗎?”
“她沒說。但她的眼神就是這樣說的。”唐遙端起兩杯茶,恰好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五天後,唐遙來到了東衡的工業園區。此地顧名思義,充斥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機械,分布的大大小小的工廠差不多已經實現完全的自動化,晝夜不歇。在這裡,機器人的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活人的數量。
因此,有活人藏在這裡也不易被彆人發現。
繞過了一個埋頭打掃衛生的機器人,唐遙抵達一間有些破舊的工廠,咋一看,應該是生產家具的。可事實上,這裡盤踞著東衡最大的抗鶴組織——東衡自衛隊。
相比於唐遙的武裝遊擊隊,東衡自衛隊更像官方組織。它是由前天琴政府所屬東衡市駐軍和武警部隊發展而來,有著軍方背景,不僅財力雄厚,還有著各種各樣的武器“采購”渠道。
“最了解各種犯罪渠道的本來就是他們,現在他們做起來也就駕輕就熟。”袁佑新說。這位東衡灰色地帶的一大團夥領頭人到現在為止都拒絕跟東衡自衛隊的人接觸,說是會勾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唐遙剛邁進工廠大門,一股勁風朝著他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側身避過,才發現,那隻是一塊普通的橡膠。
“這就是杜少校的待客之道嗎?”唐遙說。
他已經看到緩緩走出的那個高大的Alpha——東衡自衛隊隊長杜禹,同時也是前天琴所屬東衡駐軍營長,出生軍官世家,自曾祖父那輩就開始在中央擔任軍職。本來不出意外的話,他也會在下放幾年之後調回中央。
“抱歉啊唐隊,”杜禹臉上掛著滿不在意的微笑,“手下人一時沒拿穩。”
這個理由相當敷衍,他隻差把“試探你的本事”幾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唐隊長確實勇氣可嘉,”杜禹雙手背在身後,散步一樣悠閒,“我在密信裡提,要你一個人來,你也就一個人來了。”
如果想要順著他的意,應該說,“難得杜少校盛情邀請,我隻好卻之不恭了。”擱在平時唐遙心情好的時候,也不介意稍稍捧他那麼一下。但他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太美妙,再加上門口被整的那麼一出,更是煩躁,根本沒心情打官腔。
“我之前多次聯係少校都沒有收到回應,”唐遙開門見山,“前兩日居然一反常態邀請我來這裡,我也就隻好來,看看您想要做些什麼。”
杜禹的眉微不可見地皺了下,但很快恢複了若無其事的樣子:“莫急,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唐遙看著這個Alpha踱著步,不緊不慢地走向工廠後麵的樓房——自見麵以來。杜禹一直是這種不緊不慢的作風,都有些刻意了。
按照打聽來的消息,他不該是這種性格的人。
唐遙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跟上前去。
會客室早已擺好了熱茶。杜禹頗有耐心地等唐遙落座,才開口,“這次請唐隊來,是來談合作的事的。”
合作?
之前唐遙多次試圖和杜禹談合作的事,他根本不將他這個Beta看在眼裡,不做出任何回音,姿態放得頗高。如今雖然態度肉眼可見的刻意和勉強,但邀請他來主動談合作,的確稀奇。
他在打什麼算盤?
“在我看來,我與少校都抱有驅逐鶴臨,恢複天琴的願望,是同道之人。隻是不知,少校之前是有什麼顧慮嗎?”
“顧慮倒是算不上,”杜禹說,“唐隊是聰明人,應該懂得,合作的前提是雙方都要得到利益吧?”
唐遙笑了笑,“少校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