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友是做什麼的?
是給互相給對方肩膀依靠的。
從來就沒有誰是誰的累贅,誰又必須無堅不摧。
夏予銀上前一步,趁著唐遙還沒來得及避開,一把掀開他披在肩上的外套——手臂果然包紮著。
她皺眉。
唐遙的左袖已經剪掉了,露出繃帶包紮的上臂。不知是剛剛活動了,還是在衛生間摔了,白色繃帶的表麵已經滲出了血,隱隱還有擴散的趨勢。他的衣襟和衣擺處都有著幾塊暗色的血漬,露出的一點肩胛已經發紫了,紫色中還泛著血絲。
“摔的很嚴重啊。”夏予銀冷冷地道。
唐遙閉上嘴不再說話,臉上的笑漸漸褪去,終於顯露出一絲疲憊。
“你這繃帶該換了。”她從一旁的櫃子裡找出醫藥箱——小樓裡每個房間的櫃子裡都放著醫藥箱——用眼神示意他坐下,把手伸過來。
唐遙猶豫了一下。
大概是理虧,他還是慢慢挪過來坐下,隻是沒有伸手。
夏予銀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說,直接拽著他手腕一把拉過來——大概是沒想到,又或者是真的虛弱,唐遙被她這一拉,差點連人帶椅子翻倒,還好最後勉強穩住了。
“沒事吧?”
唐遙搖搖頭,低聲說,“沒。”
唐遙體型偏瘦,從她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起就這樣。剛剛握住他手腕的時候,他的腕骨硌到了她的掌心。
骨架較男性Alpha明顯要纖細一些。她握住時拇指和食指之間還綽綽有餘。
但她知道他絕不柔弱。
他的手臂上有著流暢的肌肉線條,看上去修長結實,是長期訓練的結果。這種肌肉可能不是力量型的,但至少可以保證,子彈發射出那一刻,一定是穩定的。
夏予銀解開他手臂上簡陋的包紮,看到創口的時候,又皺了皺眉。
這明顯是槍傷。
可見他剛剛的借口多麼荒謬,多麼不走心。
子彈造成的創口雖然小,但極深,現在還在往外滲著血。創口沒有造成貫穿傷,手臂內部的子彈應該已經被清除。但——
“什麼子彈?”她看向對麵神色又開始恍惚起來的Beta。
“子彈?微型D54。”唐遙下意識回答,神色依舊不是很清醒,聲音裡帶著罕見的迷糊。
“微型D54?”
她知道這種專門匹配微型H314手槍的子彈。
這種子彈比一般的子彈要小很多,使得彈匣裡能裝下更多的子彈。它的殺傷力不強,但由於彈頭是由特殊礦物製成,痛感十分強烈,持續時間也極長,即使將子彈清除出去,小小的一顆就能讓一個強壯的Alpha在24小時內痛得徹底失去抵抗之力。
她看了眼對麵的Beta。
好家夥,他看上去都快睡著了。
他難道沒有痛感嗎?
她的目光移向他左手的手指。
他的幾根自然蜷縮著的手指,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輕微地抽動一下。
應該是身體不由自主的反應。
還是痛的。
儘管從這人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唐遙這種表現,明顯是受過專門的“痛感訓練”,以求在極高的痛感下保持清醒的頭腦和相對正常的行動能力。
這是北鬥的日常訓練項目之一。
但也不是北鬥獨有。
因此也不能作為判斷唐遙是不是出自北鬥的證據。
她想了想,還是先給他來了劑鎮痛,再上止血和加速愈合的藥。
直到包紮完畢,對麵的唐遙始終安安靜靜的,像一個沒有感覺的木偶,也沒有對她的舉措產生半分異議。
“好了。”直到她出聲提醒,唐遙才突然一震,睜開雙眼,眼裡依舊有些恍惚。
“趕快去睡吧。”夏予銀站起身,握住他沒受傷的右手,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
唐遙迷迷糊糊地走了兩步,又回頭說了聲,“衣服。”
哦對,他的外套還放在椅子上。
夏予銀認命地幫他披上外套,一遍在心裡盤算到時候該怎麼宰他一頓作為她今日這樣“貼心照顧”的補償。
“不能被人看到。”唐遙低聲說。
“看到什麼?”
“傷。”
夏予銀沉默。
她好像又從他身上看到了那幾個回不來的夥伴的身影。
唐遙無知無覺地走到門口,手剛放到門把手,突得像醒悟了什麼似的回頭,“對了,得查一下郭北忻。”
他的眼神恢複了一半平日裡的沉靜和敏銳。
看來是清醒了一點。
“郭北忻?那個機器人專家?”
“對。”
“查他做什麼?”
“他現在極有可能被鶴臨人控製。不論是被處決或是被利用,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哦,行。我馬上去查。”
“還有,”唐遙頓了頓,“彆讓杜禹知道。”
“為什麼?”
又關這位少校大人什麼事了。
“郭北忻郭教授,是他未來的老丈人。”
老丈人?
杜禹這人實在是倒黴啊。
她順手敲了敲桌子,已經開始想該讓哪些人去查,該怎麼查的時候,看見唐遙又一次回過頭。
“還有。”他說。
還沒完?
她用眼神表示疑問。
“今天,多謝了。”唐遙輕點了下頭,才終於打開門,離開了這個房間。
真客套。
夏予銀百無聊賴地想。
他今天不同尋常的狀態很好玩,很有趣。
她有點喜歡看。
但是說這句謝謝的時候,就不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