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各自的經曆啊。她挺慘的。相對而言,我還有愛我的父母,有搖光的大家,還有現在的小樓。
“我真是太幸運了。”
連帆又笑了。
對麵的夏予銀卻覺得,這笑容是從未有過的刺眼。
12歲養父母死於飛機失事,為了生存進入以殘暴聞名的雇傭兵組織尼普頓,並在那裡生活到16歲;新一屆北鬥-搖光成立沒幾年,國破了,七個隊員中四人戰死,隻留下三人相依為命;到如今,整個白組和它的祖國一樣,都在動蕩不安、風雨飄搖。
這樣的人生,究竟是怎麼能被稱為“幸運”的?
這句話雖沒有說出來,卻就這樣一語成讖。
參照之前中秋節的晚會,他們也組織了兩次聚餐來緩解組內的情緒。大年夜那次還算順利,十五的那一場理應也如此。
隻是沒想到,非但沒能緩解情緒,還造成了組裡大家的驚恐和擔憂,致使數人半途離席,晚會也匆匆中斷——
連帆當眾吐血。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他的臉色也比前幾天要好些,事發前,他還在為一個笑話發笑。
可笑著,笑著,又開始咳嗽,一咳起來就總停不下來。
直到吐血。
夏予銀和陸聞安當機立斷,拉著這小子進行了一段“拷問”——她的確想,她甚至想揍人,讓他好意識到隱瞞自己的病情是多麼大的錯誤,可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們最終也隻是帶他到會客室,坐在沙發上客客氣氣地問話。
“我也沒想到,”連帆的牙縫裡還帶著隱約的血絲,“抱——”
“什麼病?”夏予銀打斷他。
連帆沉默。
“不說是吧?不說我——”
“肺結核。”
室內又默了一瞬。
“吃藥了嗎?”
“吃了。”
“那怎麼——”
“什麼時候知道的?”陸聞安打斷夏予銀的話。
“大概,兩,兩個月前,吧。”
“為什麼不說?”
“沒想到。”他的聲音輕而啞,不仔細幾乎聽不清在說什麼,“我以為會好起來的。”
自搖光的隊友陣亡以來,他們三人之間頭一次這樣麵麵相覷。
“我懷疑,有人把我的行動路線泄露了出去。”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病毒。是鶴臨人投的病毒。”
連帆磕磕絆絆地解釋。
原來,在一次任務中他被敵方無人機扔了一頭沙狀的不明物體。他當時有些奇怪,就保留了一份樣品讓穆霄雲幫忙檢查,可也沒查出什麼有毒物質。病情加重後他想起此事,再次托穆霄雲找她讀醫科的同學幫忙檢驗了當時測得的信息,才知道,這空投的不明物體竟是人為改造過的病毒。
說到這裡,連帆就成了個鋸嘴葫蘆,一個字都不願再吐出來了。
“他們改造了什麼?”陸聞安問。
“也就……好得……慢,一點……”
“撒謊。”夏予銀說。
連帆低頭咳了一小會兒,再開口講話時啞地快沒聲音了。
“也不算撒謊啊。”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瞞著我們還有意思嗎?”
陸聞安一把拍開言辭激烈的夏予銀,溫言道:“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情況關係到以後的工作安排。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他看著麵色蒼白的少年,“從逃亡的第一天起,我就說過,現在我們就是彼此最親的家人。”
連帆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克製喉嚨裡的癢意。他看了看陸聞安,又看了看夏予銀,像是要把什麼就此記在心裡一般。
不詳的預感成了一股冬日的寒意,從指尖滲透到了夏予銀的心裡。
“據說,這種病毒,幾乎可以抵禦市麵上所有藥物。”連帆說。
寒意在她的心頭凝結成了一枚尖刺,狠狠紮了進去。
“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我手裡那麼多條人命,他們肯定不願我早早脫離苦海。”
夏予銀幾乎氣笑。
第二日陸聞安宣布了關於連帆離隊的決定。此後他的一隊隊務和格鬥指導的職務暫由林初代替。
他所要去的城市是風棲,位於朱雀洲,相對而言醫療較為發達的城市。更重要的一點是,風棲已經在半個月前被天琴人奪回控製權,目前屬於“安全”的區域。
連灣——那位Omega少女,連帆的雙胞胎姐姐——原本想陪他一起去。但考慮到沿途的危險性和她Omega的性彆,連帆又是個重病患者,她不是個合適的人選。
組內最終決定派兩人陪連帆去。一人是三隊裡的格鬥高手,特彆擅長用棍子打人;另一人是連帆自己的一隊成員。這名成員當初同樣遭到了病毒的空投襲擊,並在入冬以後出現了與連帆極為相似的症狀。然而,到了前段日子,他出人意料地痊愈了。根據組裡醫學知識最豐富的穆霄雲的說法,這人體內的抗體說不定會有所幫助。
行程的時間保密。
他們不知道,也不確定,那個所謂的“組內叛徒”,究竟在哪一個角落裡,睜著他綠瑩瑩的眼睛,等著給這位敵方通緝單上的一甲級人物致命一擊。
陸聞安和夏予銀的組內自查工作依舊在持續,但毫無進展。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